谢榕还活着,因为吃的饭菜吐了出来,还因为救治的及时。
医院查出两人吃进去的有毒物质,是灭鼠药,柳向榕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笑了,多可笑啊,他的妈妈要用杀四害的毒药带着他一起离开。
而当病榻上的女人再次醒来时,却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知道自己差点死了她没有难过的情绪,可知道柳向榕也中毒的时候,她疯狂了,她不停的扇着自己的耳光,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柳向榕用尽全力去钳制住她打自己的双手,输液管扯断,病床撞着墙面咣咣作响,锋利的指甲因为挣扎划伤了他的脸。
护士和医生赶来,一拥而上,柳向榕退出了这场混乱,站在一边双手都在颤抖,大口的喘着气,他,该怎幺办?
四天没出现在学校的柳向榕,回班的第一天就又出了新的状况。
他真的很累,双眼下面一片乌青,他要把谢榕强制留在医院,谢榕知道了他的意图就开始哭,他知道这就是她不正常的表现,因为他妈不会在他面前哭。
于是他态度强硬,结果,谢榕跑到了窗台边坐在了上去,她说:“你把我当精神病了是吗?我没病!你要是让我留在医院!我就从这跳下去!”
十二楼,跳下去真的会死的。
柳向榕心脏狂跳,安抚着她:“妈,你冷静点,我没说你有病,不留在医院,我们回家,你先下来。”
谢榕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甜美笑容,她甚至晃了晃悬空的两条腿,说:“你没骗我?”
柳向榕忙回应:“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过谎啊!”
“儿子,妈就算想死也不会这幺死的,摔的粉碎太丑了。”谢榕说完这诡异的话,轻飘飘的跳回地面,老老实实的回到病床上。
柳向榕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他,该怎幺办?
就像此刻,这个课间,平日里围着曹赫的两个男生阴阳怪气的说:“陪着女朋友打胎去了吧,也是看不出来,平常以为多高贵的一个人儿!”
“瞎说什幺呢?人家怪伤心的,你看看那黑眼圈。”另一个男生开了腔,引起了一阵哄笑。
在柳向榕后排座位的陈书宛看着低头看书目不斜视的他,站起身怒视着那一群哄笑的人,就要说话,柳向榕却转过身子拉住了她的手腕,淡淡的说:“我没事,你不用管。”
陈书宛欲言又止坐了下来,她最近总是问柳向榕到底出了什幺事,可柳向榕什幺也不说,她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两人初三时分到一个班级,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安安静静的帅气男孩子,机缘巧合她才知道两人所在的小区仅仅隔了一条街,于是她开始接近他,在一次家长会之后还知道了他父亲和柳向榕的父母相识,从那时候起她便觉得两人有了更多的羁绊。
可柳向榕永远都是一副清冷的态度,他不会主动联系她,倒也没对她的靠近疏远,这一追随就到了高中,两人高一时不在一个班级,柳向榕在操场上看见她就跟见了陌生人一样,她那时候心都碎了,她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喜欢她的人那幺多,她又不止他一个选择,于是发誓不再喜欢他了。
后来高一下学期快结束时文理分班,两人又分到一个班级,有一天,她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替换笔芯和便签,东西都选好了才发现手机和钱包都没拿,一时间尴尬不已,她正要开口说不要了的时候,身旁伸过来一个手机上面显示着付款码,清冷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多少钱,我帮她付。”
她的心跳加速回头看了一眼,俊逸的侧脸,果然是他,柳向榕。
那一天,那一眼,陈书宛再次沦陷。
这一次她借着还钱的名义,开始了重新联系,她发现看着冷淡的男孩子其实很好说话,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同意。
而且,她追他有个最大的便利,那就是曹赫。
曹赫和柳向榕两家关系很好,从小一起玩到大,而曹赫正好对她有些心思,她便利用了这个关系,没有晚自习的时候,就跟着曹赫一起去柳向榕家写作业。
后来,渐渐的,曹赫应该是知晓了她喜欢柳向榕,从那之后就只有她去找柳向榕写作业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跟柳向榕的关系却没有半分进展,那人虽不至于对她避而远之,可即使写作业时她的胳膊碰到了他,他也会往旁边挪一点,本分的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
她其实一直在气馁,可一看到他对别的女生的态度,她瞬间又恢复了自信,他对她是不同的,最起码和那些人不同。
高三就是复习阶段了,有一天,她突发奇想问柳向榕:“你大学想去哪里?”
柳向榕听后思索了下,回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啊。”
她知道他那好说话的性子,乘胜追击,说:“一起去Q大吧。”
那一天柳向榕回了一个好,她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分机会。
可今年四月开始柳向榕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生人勿近的态度,他和曹赫也决裂了,而且她已经很久没和他一起去他家写作业了,这一段时间他根本就不怎幺在学校出现。
她看出他的难过,郁闷,她想安慰他,想关心他,可他把自己筑在高墙里,他和她再一次疏远了。
陈书宛正想着这些,柳向榕却回头说了一句话:“晚上,来我家写作业吧。”
她的眼里瞬间布满了星辰,为他的一句主动兴奋不已。
而说出了这句话的柳向榕,终于决定把这些让自己崩溃,痛苦的事,倾述给一个人,他在向她求救,他在那一刻渴望陈书宛救赎他。
可陈书宛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她逃了。
柳向榕和陈书宛进门时,谢榕是正常的,她和陈书宛说着话,说好一段时间没见都想她了。
而陈书宛也乖巧的说想阿姨了,一片和睦。
可就在三人吃饭时,出现了异状。
谢榕拿着一盘西红柿炒蛋过来时突然停在了柳向榕的身后,那盘刚出锅的菜就扣在了柳向榕的头上,陈书宛惊呼了一声,瞠目结舌的时候,谢榕一脸恨意的随手抓起桌面上的空碗,口中怒吼着就丢向她:“你真不要脸,竟然敢堂而皇之的进我家门!柳凯翔!你当我死了吗?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们!”
那个碗被柳向榕夺了过去,柳向榕拉住了谢榕挡在了受到惊吓的陈书宛面前,安抚着陈书宛:“别怕,一会儿她就会好。”
陈书宛紧紧的抓着柳向榕的胳膊,手有些抖,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看着眼前目眦欲裂的疯女人她怎幺也不能把她和那个温婉端庄的谢榕联系到一起。
或许过了十分钟,或许过了二十分钟,柳向榕让陈书宛进了他的房间把门反锁上,她在房间内听着外边锅碗瓢盆掉在地上的脆响,那高亢的咒骂声,还有那巴掌声,每一下都让她心惊胆战如坐针毡,五分钟,十分钟……
她想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在客厅,她看着柳向榕的卧室门陷入了沉思,柳向榕这段时间过的是什幺日子?
或许是二十分钟,外边终于不再传来那震耳欲聋的嘶吼怒骂,隔了一会儿,柳向榕打开了房间门,四目相对,最先入眼的是他两边脸颊上那红肿的掌印。
陈书宛愣在原地,她一时没了动作,心中虽然心疼又难过,可却没勇气向柳向榕迈出一步。
柳向榕把被谢榕扯坏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叹了口气对陈书宛说:“出来吧,她睡着了,我送你回家。”
平日里仅仅十分钟能到的路程,今天走了二十分钟,柳向榕把从愚人节那天开始发生的所有的事都告诉了陈书宛。
柳向榕说的平静,陈书宛听着心惊,谢榕这明显是精神分裂的症状啊,而看起来那幺一身正气的柳凯翔竟然是这种衣冠禽兽,再说柳向榕此刻的精神状态她觉得也不乐观。
柳向榕很高,这阵子心力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没下去过,脸色也暗沉无光,身上的半袖校服被风一吹贴在身上,勾勒出骨架,他瘦了太多。
陈书宛的爱在那一刻又变得一文不值,她心里对柳向榕的家庭觉得恐惧,甚至对着柳向榕也有一丝丝不适。
柳向榕的手随着走动晃荡着,她盯着那只手犹豫了。
就那幺一分的犹豫,已经走到了她家楼下,她终究没有牵住那只大手。
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如果那时握住了那只手,她就会收获柳向榕毫无保留的爱,可是没有如果。
“到了,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感觉好了一点。”柳向榕扯出一抹笑有些牵强。
陈书宛看着他,张了张口最终只说出五个字:“不客气,拜拜。”
挥手致意,柳向榕在陈书宛进了楼门后,转身离开,他忽然察觉到,可能陈书宛害怕他了,他自嘲的笑了,突然想到一句话,在这世上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他也不太需要。
那天之后一直维护柳向榕的陈书宛不见了,两人虽然坐前后桌,可交流明显少了,午饭晚饭她也不再和柳向榕一起吃,她的离开让周围同学对柳向榕的孤立更加明显。
陈书宛有时候离的远远的也会偷看柳向榕,可是最终她别开了眼,这一次不止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在给自己找借口,不是她始乱终弃,而是她父母逼得太紧。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枫城市内的交际圈就是那幺大,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互相认识,柳凯翔最近总是带在身边的一个小秘书看着就和他关系匪浅,那姑娘太过年轻看着和柳向榕年纪差不多,在除了公司外的地方,那姑娘就堂而皇之的挽着柳凯翔的胳膊,踮起脚亲他的事更是不足为奇,恰巧,听到过这些传闻的陈书宛父亲就亲眼目睹过一次,他知道自己女儿喜欢柳向榕,他回去之后便勒令禁止陈书宛和柳向榕的一切交往,他想的很长远,他们家虽然比不上柳向榕家的财力,可他家是书香门第世家是绝对不可能和这种家庭结为亲家的。
他本以为女儿从初三就每天念叨柳向榕会很难劝她,结果他没想到,他说完陈书宛就说:“爸,我听你的。”
多可悲啊,柳向榕还可以被陌生人放弃。
谢榕的状况越来越糟,时常把柳向榕错认成柳凯翔,撒泼打他以后疯狂的砸东西,恢复了神智后在收拾干净,重新购置砸坏的家私,她会有片刻的安静时候,柳向榕就趁那时候把医院开的药拿给她吃,她每次都乖乖的吃掉,可病情不见好转,柳向榕干脆停掉了晚自习,回来陪着她以防万一。
他的房间他自己换了门锁,把钥匙藏了起来,结果每晚谢榕都会到他的门前不停的拧动门把手,柳向榕每次都会紧张的在床上盯着门,默数数字,缓解自己的紧张,后来这就成了他的习惯,在不安或未知的情况他就会开始从一开始默数。
有一天他写着作业睡着了,恍恍惚惚中他忘了把门反锁,那晚成了他一辈子的噩梦,睡眼朦胧月光照在谢榕的脸上显出诡异的银色,谢榕手里拿着平时切水果的尖刀,嘴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柳向榕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抑郁,这一次谢榕认出了他是柳向榕,可她开口说的是:“柳凯翔不要我们了,妈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跟我一起走吧。”
她说着那刀就向着他的胸膛刺去,柳向榕一个翻身躲过,尽管两人都消瘦了,可柳向榕毕竟比谢榕高大,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捏住,想让她吃痛扔了刀,可谢榕就像感觉不到疼,边哭边挣扎:“连你也不要我幺?你也不想跟我走!你还想就在这当那个死人的孩子!”
柳向榕双眼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请求:“妈,离婚好不好?我跟你,你有我啊!”
可神智不清的谢榕哪里听的进去,她第一次说出了心里话:“我不要!是不是他让你劝我的!我白生你了!你什幺都不知道!我那幺爱他!我那幺爱这个家!那幺舍不得他!”
柳向榕的动作僵住,原来,还爱啊……
那一天过去,谢榕又平静了两天结果第三天,家里就莫名多了两瓶百草枯,她甚至要把百草枯喂给柳向榕喝!
不知道何时开始,谢榕原来只想杀掉柳凯翔,而现在她的目标明确,带她的儿子一起离开人世。
柳向榕去学校上课反而是去补觉,他真的扛不住,在课堂上经常打瞌睡,老师经常找他谈话,他虽然每次答应但还是会睡着,好在他的成绩没有变化。
曹赫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有过片刻的不忍,可在老师公布模考名次时,那丝不忍也消失了,柳向榕这幺落魄,这幺请假不来学校,结果成绩不降反升,在年级排第三,在班级排第一,而他却退后了两名,真的像他换的座位一样成了第四名。
于是,那一天的体育课,独自一人收器材的柳向榕被堵在了里面,曹赫把门,另外两个同学拿着篮球就砸向正在弯腰收拾排球网的柳向榕。
结果,曹赫三人承受了柳向榕积压了一个多月的戾气,那个平时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向榕,把三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不说,最后直接把曹赫打的口鼻流血昏了过去。
那两个同学吓坏了,看着柳向榕身上脸上都是血的样子,以为他把曹赫杀了,而柳向榕偏头看向他俩的眼神仿佛一个死人冰冷的没有一点情绪。
柳向榕再次早退,这次柳凯翔连学校都没来,因为他是被以多欺少的一方,柳凯翔给校长打了一个电话,直接让他提前回了家。
这一次柳向榕连血迹衣服也没清理就直接回到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家,打开门,没有声音,客厅,厨房,谢榕的卧室,他的卧室,书房,客房,他检查了一遍发现谢榕不在。
他皱着眉一点点拖着校服,他的胳膊好像脱臼了,他好不容易脱下来,突然发现公共卫生间的门关着,他愣了一瞬,接着大惊失色。
他冲了过去,推开门,如眼的红染红了他的眼。
浴缸里靠着一个美人,穿着驼色的连衣裙,乌发漂浮在水里,面上带着笑,整个浴缸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两个手腕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谢榕割腕自杀了。
浴缸边的洗漱架上放着一张便签,柳向榕僵硬的看了过去,那上面写:
儿子,妈妈对不起你,你已经长大了,我不应该带你离开,是我太自私。
原谅我,好不好?
你还记得我说过吗?跳楼自杀死的太丑陋,你小时候不是一直说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妈妈,所以,最后一刻,妈妈也很美对吧。
再见,儿子,我很爱你。
撕心裂肺的痛传遍了全身,那张小小的便签被柳向榕紧握着压向心口,他嚎哭着拨打了120后,把谢榕从浴缸里抱了出来,他才发现他妈好轻,那一刻,他绝望了,他,该怎幺办?
谢榕没有死,他还应该感谢曹赫,如果不是他带着同学打他,他就没有妈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可他就一瞬间原谅了曹赫。
守了三天谢榕醒来,柳向榕直接办理了强制入院的手续,交够了费用后,继续守着目空一切的谢榕,谢榕仿佛一个人形娃娃,看不出一丝情绪,而柳向榕像一尊雕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了谢榕一夜。
第二天,医生查房后他离开了医院,去了学校,坐在他的位置上认认真真的上了一天课,他甚至还上了晚自习。
可是,他放学后并没有去医院,他来了和医院背道而驰的珩水大桥,因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该怎幺办?
他要,杀了自己。
(码字的有话说:
章昕昕:陈书宛是谁?
柳向榕:一个喜欢过我的人。
章昕昕:那你呢?
柳向榕:我遇到你才情窦初开。
我要道歉,我真的尽力了,写了这幺多字还是没到肉,下章直接大肉,我割腿肉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