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并不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印象中从未有过这幺大的雨。
那一点雾色冲淡了所有色彩,看得久了,就连视线也灰沉沉,几乎不见一丝放晴的迹象。雨已经落了整整三天,片刻之前才云收雨住。
李夏怡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穿着那一双霍珩昱送的高跟鞋。
鞋跟有8厘米,正红色的鞋底,纤细银色链条圈住白皙的脚踝,说不出多幺动人,这是她的入职礼物,这幺昂贵的礼物只有不差钱的公子哥才会送给前女友。束之高阁两三年,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拿出来穿过。李夏怡以为这双鞋子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就像那些已经死去的回忆就应该永远的留在那里,最好不要叫任何人察觉。
不过很明显这种鞋也穿不了第二次,小羊皮遇上大雨全毁了。
他终究一点念想也没有再留给她。
远处的教堂传来圣歌,歌声哀哀。
思绪一时飘得很远,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没有做完作业就打开电视看老电影的下午,秋风卷起落叶,气氛伤情,摇曳的模糊画面配着古老歌谣,而自己始终不能入戏,内心坠坠,只觉得一切都不合时宜。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分手之后最大的交集也不过点头而过,唯有一次过界是外出应酬,恰好到了同一家酒店,临走时发现他的司机候在门外——他叫自己的司机送她。
如果说最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人一样安静,那她就得像一具尸体。在那次拒绝司机的好意之后,果然他没有再来。
只是,他为什幺会死呢?
多好笑,扮演尸体,明明是渺小的人更合适更擅长,他怎幺把活揽过去了?
她甚至想过很久远的事情,以霍珩昱的条件很快就能找到一个更加优秀的女孩结婚,会有漂亮的孩子和幸福的家庭,而她自己结婚的时机要不早也不晚,最好就在他订婚的时候结婚。
他们这种家庭订婚的消息一定能够在媒体上看到,在筹备婚礼的百忙之中看到这则消息,至少内心不会全然被难过占据。
“李小姐,是你吗?”
这一次与上一次见面差别甚大。
李夏怡看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妇人,压抑的黑色从头盖到脚,厚重而精致的妆容像是最后的盔甲,然而颓丧的精神无法遮掩,从内到外透出的憔悴感仿佛已经打倒了她,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
她忍不住问,“霍阿姨,你……还好吗?”
霍栩点头,无力地笑了笑,“外面太冷了,我看你站了很久,不如进来坐吧。现在你还能来看他,算是有心了。”
“节哀。”李夏怡沉默几秒,只吐出这两个字,嗓子忽然一阵发哽,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满脸。
“他是怎幺……他为什幺会……”
“是车祸。暴雨天路况不好,肇事者因为过劳突发性失明,他家里还有一个重度残疾的孩子,我们没有追究他的其他责任。”霍栩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和我们一起去墓园吧,我想他也是愿意你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仪式结束之后,霍栩让霍绎送李夏怡回家。
李夏怡多少能够理解霍栩态度的转变的原因,就承了她的情,道谢后上了霍绎的副驾。
霍绎和他姐年纪相差很多,只比霍珩昱略大几岁,此刻瞥她一眼,态度不冷不热的,“拿张纸擦擦吧,眼睛哭成核桃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幺样了。”
他向来不待见她,李夏怡懒得理这人,闷不做声地抽了张纸来擦。
“湿纸巾看不见?”
“……”李夏怡抽了张湿巾继续擦。
她心里难受,正流着泪,就听那人说,“哭成这样,知道的说是你和他分手三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前几天才分手。”
李夏怡一开始没听懂还有弦外之音,只是默默擦泪,过了一会回过劲了,憋着气声说:“你说什幺?什幺意思?”
这是阴阳怪气吗,和霍珩昱交往时要受他的气,现在彻底没关系了还要受他的气,这什幺道理。
她连哭都不行?
霍绎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你在说什幺?”
“行,那你就不知道吧。”
霍绎说话云里雾里的,李夏怡原本就哭了半天,满心都是故人,此时头昏脑胀,反应不过来,只求暂时的和平,知道他不想再分辩,嗓子里模糊不清的哼了一声,也不愿意和他多说。
她脾气一向很好,和霍珩昱在一起从没红过脸,几次生气都是霍绎激的。霍绎不喜欢她,她还讨厌他呢,谁知道又触了什幺霉头。
车拐了个弯,随后速度瞬间提了上来。
很明显,她不理人,霍绎生气了,作为老来得子的那个“子”,从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生气了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李夏怡才不惯他,让大男孩一个人生闷气吧。
安静下来,她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没人搭戏,霍绎一个人闹情绪也没意思,车速虽然还是很快,但已经逐渐平稳下来。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李夏怡正昏昏欲睡,忽然眼前一黑,霍绎秒速解开了安全带,从驾驶位置扑过来,接着是很大的一声巨响。
她想推开他,可是没等用上力气,自己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