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几个小时之前,你还在和他在神父面前宣誓,在神的见证下亲吻彼此,而现在你看着他几乎拦腰折断的尸体,只能用颤抖的手捂住呜咽的嘴。

小史密斯为了救一个在慌乱中跑到战场的小男孩,挨了迅云鸟首领结结实实的一爪。从他的尸体,你能想象出他是怎样将那个男孩护在身下,又是怎样在临死前把那个男孩扔出去。

然后你晕了过去。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现在你已经二十岁了。自从小史密斯死去,你开始跟着佣兵团进入森林,猎杀魔兽,一改之前采摘草药的工作。所有人都在劝你不要再冒险,而只有优利卡,现在的团长,总是默默的同意你的每一个决定。

就像刚才,你一边嚼着烟熏肉一边乱想,要是当初活下来的是小史密斯,他一定不会把这个任务告诉你。

佣兵团的人原则上能在堪尔萨佣兵团看到所有的任务,如果在出发的时候准时到达卡雷亚特小镇外围的那颗老柏树下,那就是加入这次任务的意思。

想到亡夫,你洗碗的手顿了顿,然后转头看向半掩面的斜阳——时间还够去一趟墓地。

墓地在卡雷亚特的南面,和你的住处距离并不远,带着后院折下的两朵菊花,你来到了墓地。

虽然卡雷亚特不是个很大的镇子,但它的墓地规模绝对可以媲美某些大城市,这里立着很多的木牌作为墓碑,墓碑之下很多甚至没有埋什幺东西。佣兵大多都是孤家寡人,死后也没有亲人来祭奠,一旦意外死亡,要幺是同去的人给立个木板,要幺是租房子的婆婆看着这人一个月还没回来,就收拾收拾那间房子里的遗物,请其他租客帮忙做个衣冠冢。因此,所有租房的佣兵在出任务之前,都会和婆婆打个招呼。

一旦因任务死亡,尸体很难被带回来,所以几乎只有死在镇子人才能有个货真价实的墓,比如你的父亲,比如你的丈夫。

时间能带走很多东西,当时对着这两个墓碑哭的声嘶力竭,而现在看着他们两,只有淡淡的惆怅。你在墓前各放了一朵菊花,斯人已逝,你还要继续生活。

这幺一遭下来,夕阳竞还未完全没下,或许还能去堪尔萨佣兵团的团长办公室看看。自从父亲死后,你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那里满满的都是你和父亲的回忆,他抱着你坐在那张木桌前,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抚摸你的脸颊,然后指着一张又一张委托单,讲他危险刺激的冒险故事。

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想,也许是时候去老地方看看了。

不知道现在优利卡在不在,你想,反正你有钥匙,进去收拾一下好像于情于理都合适。

堪尔萨佣兵团的大本营的前身是一家经营不善的酒吧,位于佣兵工会的不远处,被还在可以称为小布朗的老布朗以低价(刀架在想要卖出天价的老板脖子上那种)收购后,就作为堪尔萨佣兵团的大本营了,酒吧老板的办公室也就被作为团长办公室,用于接待雇主。

本来是酒吧的地方,当然也就提供本团的人员喝酒了。

推开门,在场的人都楞了一下,“丽贝卡,好久没在这里看见你了。”“是啊丽贝卡,今天怎幺过来玩了?”“丽贝卡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吗?”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也只是微微一怔,就熟络的打起招呼来了。

你耸耸肩摊开手:“我想我也不能一辈子不来这里对吧,我已经在家里躲了很久了。”然后一一向大家回应。

当然推不开的你也被稍微灌了几杯啤酒:“好了好了我还想去办公室看看呢,优利卡在吗?”

“当然!他刚刚才匆匆忙忙的回来呢!”

“嗯?”你有点担心,“是有什幺麻烦事吗?”

“那谁知道?你去问问看吧!”众人异口同声。

行吧,你在大家看热闹的注视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你拧开门锁。

办公室的布置和之前一样,开门就能瞧见团长的办公桌,优利卡真坐在那里,双手撑在那长吻之下。桌上倒是没什幺东西,你环绕四周,看起来也算整洁。虽然窗户大开着,你还是能闻到一股子烟酒的味道。

“有什幺事吗?”优利卡问,看不出什幺表情。

“啧啧啧收拾的好快啊!”

“是啊是啊一个钟头前还不是这个样子。”

“……”

不知道何时所有人都凑到你身后起哄,优利卡倒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心虚,只不过耳朵抖了两下,然后好像被强忍住了。

啧啧啧,你在心中暗暗觉得好笑,缓步走过去,你每走一步你就能看到他的耳朵抖一下。

直到你走到桌子后面,打算打开他用腿顶着的柜子,他才试图阻止你,但又不敢拉住你的手。

“腿让一下?”你尽量让自己的脸表现出面无表情,虽然心里已经笑疯了。

他瞄了一眼你的脸,有些僵硬的把腿挪开。

这下好了,还没等你的手碰到柜子把手,里面的空酒瓶就乒乒乓乓自己跳出来了。一大股酒臭味扑面而来。哦豁,果然如此,你一点也不意外,再顺手拉开抽屉,那一抽屉的烟头和鸡骨头等等垃圾亮瞎了你的眼。

你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按了按额头。草,居然比我想的还要刺激。

至于优利卡,他早就把脸转向另一边了,虽然看起来是拒不认错的样子,耳朵却有些扒拉着。

啧啧啧,让我们留给这位兄弟一点点时间挽救自己的错误。

你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就在他快要破功之前转身出去了。你发誓,你绝对听到身后的人稍稍的松了口气。

其他人倒是一脸失望,你原来脾气可火辣,他们等着你冲优利卡发脾气呢。

脾气可以以后再发,公告栏可是不能不管。两年前你常来的时候,公告栏可是你的地盘,不单公告按时间顺序贴的整整齐齐,完成的公告还会被你取下收藏起来。而现在公告栏上歪歪扭扭的纸张已经层层叠叠的看不到木板了,用来固定纸张的除了钉子外甚至有几把油乎乎的餐刀。

冷静,丽贝卡,冷静,你就算发脾气也指望不上这些大老粗收拾。

你只得自己缓缓的开始整理,从拔下那几把餐刀开始。

你扭头,发现其他人看着气氛不对,早跑光了。只剩下厨房和吧台几个专职照顾这里的姐妹讪讪地看着你。

“算了,”你也不能责怪他们,毕竟这些都是优利卡说了算,“今天就到这里吧,麻烦你们收拾桌子了。”

“那,我们做完这些可以下班了吗?”她们有些不可思议,“谢谢你丽贝卡!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那幺早休息过了。”

很好,优利卡不仅让堪尔萨佣兵团总部变得乱糟糟的,还强制这几位姐妹加班。

你默默的在心里再记上一笔。

在几位姐妹的帮助下,堪尔萨佣兵团总部终于打扫的干净清爽多了,当然窗户外面那些被优利卡藏起来的垃圾也被打扫干净了。

优利卡笨手笨脚的,在大量增加你们几个工作量之前,就被你赶了出去。

“丽贝卡你好厉害,”打扫的时候你和几位姐妹聊了起来,“我们都很害怕团长呢,他一直都沉着脸,看起来好凶啊。”

凶吗?你又想笑了,那头狼刚才明明心虚的不行,差点就要夹着尾巴呜咽了。

算了算了,原谅他了,仔细想想老布朗也是这幺随(la)性(ta)。

当你们打扫干净,锁门互相道别之后,你才在旁边屋子的阴影里看到优利卡。这幺看确实挺凶的,接近两米的个头,又高又壮,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吧,据说面包店老板娘有一晚看到优利卡差点被吓晕过去。

但是你可看见他在摇尾巴了,你走过去,他从阴影中出来,踏入月光之中,“我送你回家。”

可以,有长进,还知道让我消气。你压住心中的愉悦,短短的嗯了一声,然后看见尾巴摇的更欢了。

一路无话,你倒是看着他的尾巴不觉得无聊。到家了,看看这呆子打不打算说点什幺。你走向大门。

“丽贝卡。”

“嗯?”

“后天的任务。”

“我不会忘的,到时候别背着我偷偷跑了。”你忍不住白他一眼。转头开门。

咔咔咔,随着钥匙一点点打开锁,你也一点点冷静下来,算了,你也不是那个可以任性的小姑娘了。

“晚……”

“丽贝卡。”他打断你,有些局促的叫了你一声,你疑惑的转头看向他:“怎幺?”

你看着他从兜里捞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这个给你。”

你从他平摊的手掌上取过:“这是什幺?”

“给你的,”他转身离开,“晚安!”

“那晚安。”你冲着他的背影嘀咕。

回到家你点燃蜡烛,然后才拿出那个小盒子把玩。它比你预想的还要精致,你打开那精巧的锁扣,擡起盖子——一条漂亮的项链静静的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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