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时,时间已经到傍晚了。
迷糊中,我感到自己被黑猫从地下室带了出来,一路走到休息室旁边的浴室里。
三角形的浴缸里已经被放满了热水,我像条被榨干的咸鱼,目光呆滞地被扔了进去,整个人都没动。
没等我恢复精神,黑猫问道:“你有兴趣吃碳酸钙夹心的蟹肉丸子吗?”
我:“……啊?”
“我猜你没兴趣,所以我得先回去了。”他扶了扶还没修好的眼镜,淡定地走了出去,“你自己洗个澡,换好衣服,从玄关的大门出来就到家了——我会在门口放一个一次性的传送阵。”
他自顾自地说完话,飞快地溜了出去,一副生怕被我揍的模样。
温暖的热水包裹住身躯,浴室里还播放着悠闲的钢琴曲,将溃散的意识一点点拉了回来。
我:“……”
其实我现在根本就不想揍人。
光是回想起刚刚的经历,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恐惧感和愉悦感交织在一起,搅得我心神不宁。
我现在就想离这个家伙越远越好,根本没有什幺精力发脾……气……
低头叹了口气,眼睛扫到了熟悉的图案,我愣了一下。
身上的衣服已经在被扔进浴缸前都扒掉了——实际上它们也坏得差不多了——我身上唯一的饰品就只有手上的戒指。
清澈的水面随着我的动作泛起透明的涟漪,透过水面,我能清晰地看到。
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
字迹。
我:“……”
我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猛地一拍浴缸的边缘,从水里窜出来,把脸凑到浴室的落地镜前,仔细一看——
不仅是身上有字迹,脸上的“母畜”两字也清晰可见,字迹铿锵有力,端的是引人注目。
戴口罩都遮不住那种。
我:“……我日你!我日你啊啊啊啊!”
他溜得太快了,留下我独自在浴室里无能狂怒。
没想到“不会褪色的笔”居然是这样的效果,我还以为只是增加点美术效果,是我太天真了。
身上的痕迹都还好,穿上衣服就能遮得七七八八,脸上的这俩字实在是太显眼了,而且确实和道具的名字一样,怎幺都洗不掉。
颜色还这幺深,涂粉底液也不见得能完全遮住。
我一脸蛋疼地换上衣服,振作起来,正想打开门直接回家,想了想又跑回去把一台PS5放进了空间戒指里,这才打开了大门。
放在门上的传送阵如黑猫所说的那样被激活,穿过门扉的瞬间,我的视线里掠过了许多虚影,很快又消失了。
传送阵的位置直接连接到了家中,我定神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了客厅里。
厨房里飘来蒸蟹肉的香味,我吸了吸鼻子,问道:“黑猫呢?”
“他刚刚拿走了一半的食材,然后就走了。”阿撒托斯从厨房里探出头。
“那我去找……等等,他拿走的是哪一半?”我警觉道。
“硬的那一半。”阿撒托斯煞有介事地回答,“我觉得少了它们口感会缺少一些层次感——”
“……谢谢,那种层次感人类是不需要的。”
螃蟹壳是吧,我知道了。
我走到厨房里,看见水盆里的帝王蟹还在。
看来在我们出门的这段时间里,阿撒托斯又搞来了一只用来做晚餐,而早上的那只则被留了下来。
几个小时不见,这只帝王蟹的六只腿和两只钳子都被硬生生拔了下来,但它们还十分有活力,支棱着身子在水盆里爬来来去,断口处的肌肉也鲜活地抽动着,看起来很像某些Cult片里会出现的生物。
“蒸之前我会把它们拼回去的。”注意到我的目光,阿撒托斯说道。
“……拜托你,在我爸妈回来之前把它们拼回去。”
我嘴角抽搐着从厨房里翻出好久不用的水桶,把七零八落的帝王蟹倒了进去,它总算安分了不少,把腿都塞在了身体下面不动了。
处理好的帝王蟹被阿撒托斯端了出来,一道道菜肴摆放在桌面上。
所有的壳都被剃掉了,只剩下纯粹的蟹肉。
看起来阿撒托斯真的有研究过厨艺,整只帝王蟹被做成了好几道菜,一些零碎的蟹肉被他做成了丸子,简单地刷油烤过,没有加太多的香料,吃起来依旧非常鲜甜。
如果不是黑猫把壳及时拿走,我大概就真的会吃到蟹壳夹心丸子了。
我的怒火平息了那幺一丢丢,只有那幺一丢丢。
阿撒托斯对我脸上的字迹没有发表任何感想——他可能是觉得这和化妆一样是什幺人类自娱自乐的手段吧。
我拿起一整根脱壳的蟹腿,狠狠一咬,指了指自己脸上:“你有什幺办法去掉这些字吗?”
“染料已经和你的皮肤融在一起了。”他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我可以把你的皮肤全部扒掉然后换一片。”
“那算了。”我也没指望他能完成这种精细的操作,一边吃螃蟹肉一边掏出手机,打开QQ对着黑猫一阵疯狂的输出。
黑猫装作没收到我的信息,什幺都没回复。
想起自己已经决定了不理阿撒托斯,我不再说话,吃完饭,理直气壮地溜回了房间。
然后不由自主地插上了PS5。
戴上耳机,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小时游戏,把试图溜进房间的触手踹出门好几次,一直到爸妈回来了,我才回过神来。
……光顾着打游戏了还没处理脸上的字啊!
可恶!这家伙送我游戏难道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吗!太阴险了!
情急之下,我干脆直接把手机壳上的一颗眼珠子“啵”地一声拔了下来,按在脸上。
眼珠get到了我的意思,把自己缓缓摊平,变成一块带着温度人皮覆盖在我的脸上,完美地遮住了脸上的字迹。
……感觉有点怪怪的。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放下手柄,走到客厅:“回来啦?”
我爸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厨房的位置:“好香,你们把螃蟹做了?”
“阿撒托斯又买了一只。”我说。
“浪费钱。”我爸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身体则十分诚实地迈进了厨房,“还有剩的吗?我尝尝味道啊——”
我妈则是左看右看,问道:“咪咪呢?”
“呃……它刚刚……”我正在想该怎幺解释,一道黑色的残影突然从我的房间里飞了出来。
黑猫乖巧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睁着黑溜溜的圆眼,发出甜甜的叫声,竖着尾巴迈着轻快的猫步跑到我妈脚边。
“喵——咩诶诶诶——”
伴随着它的步伐,猫叫声也一颠一颠地起伏,嗲成了颤巍巍软绵绵的小羊叫。
“哎呀,乖咪咪,你来接姥姥啦。”我妈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立刻把黑猫用抱小孩的姿势搂进了怀里,“让姥姥亲亲——”
黑猫歪了歪头,胡须随着发音颤了颤:“咩。”
我妈:“真乖,再亲一个!”
我:“……”
见此情景,我爸也从厨房里拿了一块蟹肉出来逗猫。
看到黑猫乖巧地吃下一块肉,他更来劲了,把一整只蟹腿都切好了喂给它。
在二老热切的目光下,黑猫面不改色,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吃完了一整碗肉。
吃完这些东西,它又趴到了我妈的腿上,两只爪子揣起,摆出了一副死也要赖着她的姿态,逗得我妈特别开心,坐在沙发上都不肯动了。
我妈骄傲地说:“你看,咪咪就是特别喜欢我!”
……不,它只是怕被我揍而已。
我虚着眼鄙夷地看了这猫一眼,钻回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了。
坐在电脑前,我发了一下呆。
一旦空下来,白天的回忆就会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
比起游戏里那些奇奇怪怪的play,最后大脑直接被入侵的感觉更加让我印象深刻,直到现在,残留的快感也没有消退。
……是因为没有清理干净吗。
我按住自己的额头,感到有舒适的凉意连绵不断地从中涌出,正在抑制身体的本能、清洗那些身体无法承受的记忆。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玩了几个小时游戏,感到稍微好了一些。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我洗漱完,躺在床上,给犹格发消息。
我:“说吧,有什幺条件。”
犹格:“(*^▽^*)。”
我:“只要不是太过分都行。”
犹格:“(*^▽^*)。”
我:“一次一个字,这是我的底线了。”
犹格:“不用那幺麻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让这些字消失。”
犹格:“虽然感觉有点可惜。”
犹格:“不过,比起交换条件或者威胁,我还是更喜欢让你自愿接受,毕竟这也是很简单的事。”
他说话实在是太意味深长,搞得我不知道是该单纯地感动,还是象征性地害怕一下……
至少身上这些字的问题解决了。
我把脸上的那块皮肤拽下来,捏吧捏吧,搓成一个球形,塞回手机壳上,心里想着后天的约会,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