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殿内,雾气沼沼。
尔雅苑宿卫中尉贺兰隐赤裸上身,仅着纨袴,坐在玉阶上,抱着琵琶闲拨弄。听到木屐声,擡头看,却是庞大姑。
“大姑。”他笑吟吟起身招呼,玉树般晶莹耀目,“女君正沐浴,少时便出。”
庞大姑面对这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男体,显然有些失措,倨傲地昂首,眼皮却是耷拉着,“尔且退下。”
贺兰隐乃新晋宠臣,年轻气盛,自不肯听命于她,微笑着,寸步不让地解释:“女君入浴前,令我在此候着,是以不敢走远。”
庞大姑虽愠恼,却拿他没奈何。
顷刻,浴池方向传来哗哗水声,男女嘻笑声,杂沓行步声。珠廉忽一晃,转出个野马般飚烈的美少年来,怀中抱着蝉嫣。
却是贺兰隐之弟,宿卫少尉贺兰约。
“女君,”贺兰约未注意到庞大姑,只顾向蝉嫣炫耀,“女君,你瞧,我仍有的是力气呢!”
蝉嫣却望见了傅姆,拧他的耳朵,“放我下来。”
她才出浴,只潦草地裹了件素𫄨袍子。及踝乌发湿漉漉滴水,浸透了袍子,几乎半透明。一边徐徐结带,她问:“大姑,你怎幺在?”
庞大姑先阴阳怪气地请罪:“老身迂拙冒昧,打扰了女君欢乐,还望宽恕。”
这时,贺兰约跪递过凉履。
蝉嫣擡玉足,着他一一套上,笑道:“大姑,吾之保母也,便有错失,吾岂能当奴婢一般责处。”
对于她言辞间的疏远与嘲弄,庞大姑已经不像初次听到时那样惊愕哀伤。此时,她心急火燎,“听闻女君昨日召见了帝室使臣。”
蝉嫣的回答颇有些不关己事,“嗯。上次见太子兄兄,还那幺洒脱,如今居然要结婚了。”
“女君的意思——”
蝉嫣笑看她,“无论之前的敦煌公,还是目下的伏犀王子、太子兄兄,都是挚交朋友,拒绝哪一个,我都不忍,答应了他们全部,又恐大姑不依——”
庞大姑急切地打断她,“女君,终身大事,您岂可儿戏视之。”
蝉嫣敛起笑容,惟目角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大姑勿忧,吾将终身大事看得重呢,不敢自主张,特着大哥替我做主。大姑一向最信服大哥,如此当无虑矣。”
庞大姑暗忖,逢萌必然是盼着蝉嫣远嫁的。当年葫芦城出个王妃,便获得采矿的特许;而今若能出个皇后,更不知有多少好处落来。
庞大姑去后,贺兰兄弟陪侍蝉嫣朝食。
贺兰约道:“女君,您才答应过,要封哥哥做信甫,我做义甫的,今若嫁给天子,还算不算数啊?”
贺兰隐咄他道:“我才不要做什幺男妃,我要做珠浦市长。”
蝉嫣笑问:“你收集的天宿阿舅贪黩的证据,都呈送与大哥了?”
“是的。”
蝉嫣乃道:“大哥不允的话,我亦无法。”又与贺兰约顽笑,“你的志向该不是要做玉田市长吧?”
贺兰约亲亲她的足,“我只想陪在女君身边,令女君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