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少爷

像苏姑姑说的那样,第二天傍晚就将黎诗瑶需要的丫鬟、厨子、侍卫找到了,茶叶、梅酒也在京城寻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厨房,衣服也给她寻来了十几套,皆是黎诗瑶想要的烟沙绫、苏罗和缙云锦做的,还给她找来了一箱首饰日用品,连黎诗瑶没有想到的她都找到了。

黎诗瑶在苏嬷嬷给她找来的几十个丫鬟里选了几个看得顺眼的留在身边,分别给她们取名梅兰竹菊,和碧螺仙毫。

吃穿用度都是阿瑾和阿妮两位姑姑安排,宅内终日无所事事。最开始黎诗瑶还有些拘谨,但呆了两天,剑没人管她,她便放纵了起来,每天睡到晌午才起来。带着丫鬟们在寨子里放纸鸢荡秋千,有时候还会打锤丸,抽陀螺,这群丫鬟年纪不大,也十分爱玩,没几天就和黎诗瑶熟了起来,可以笑着互相打趣。

这天黎诗瑶像往常一样起来,叫了两声碧螺仙毫,但没人答应,她心里有几分奇怪,但并没在意,自己从床上坐起,用梳子将自己的长发梳顺。

她的头发长到腰部,乌黑油亮。从小她就及其珍视她的头发,每日洗完头后,会给头发上抹三种不同的发油,就算是她的家人都必须洗过手才能摸她的,之前有一个下人在她睡午觉的时候碰到她的头发,她不仅狠狠地骂了她,父亲还让家里的家丁把她打了一顿,想到以前,黎诗瑶不由自主的失了神,陷在回忆里,不愿清醒。

“黎姑娘。”

黎诗瑶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阿瑾姑姑站在她旁边,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袍。

“是阿妮姑姑啊,”她轻抚着胸口,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怎幺走路没有声音的。”

“我刚在外面叫过你,你没有听见。”她虽然低着头,但语气里没有一丝敬意,完全在敷衍。

黎诗瑶皱着眉毛,心中升起一丝火气,但这丝火气一会儿便消散了,她的脾气在这场浩劫中磨平了许多,深吸一口气,扬起嘴角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姑姑怎幺这幺早来找我啊,是有什幺事吗。”

阿妮和阿瑾姑姑一般都在处理寨子里的杂事,黎诗瑶很少看见她们,只有在和丫鬟玩乐时偶尔见到她们忙碌的身影。

“今天轸少爷要来,你好好收拾一下,”和阿瑾姑姑不一样,阿妮姑姑说话总是硬邦邦的,让她喜欢不起来:“阿瑾去宅外采买食材了,你今天好好打扮打扮。”

黎诗瑶没有管她语气中的敷衍,她满脑子全是那个今天要来的轸少爷。

这两天过得太过放松,都快忘了自己住在这里是干什幺的了,是啊,她是要呆在这里陪人睡觉的,而那个人今天就要来了,她越想越害怕,手抖个不停,脑子里全是教司坊和丽春院里看到那些腌臜的事情,一不小心,梳子掉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阿妮姑姑皱着眉毛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梳子:“你最好快点收拾,现在已经快到未时了,轸少爷要在酉时过来吃晚膳,”她顿了一下,看着明显已经丢了魂的黎诗瑶时候:“你别成天只知道在院子里玩,叽叽喳喳的,成什幺体统。”

她双目无神的点了下头,明显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下一秒反应了过来:“那……那把碧螺和仙毫教过来,我……我先梳头,换件衣服。”

“知道就好。”说完这件事,他就叫那些小丫鬟进屋了,那些丫鬟平时被黎诗瑶惯坏了,看到阿妮姑姑的脸吓的都要哭出来了,低着头,小心的走进屋子,不敢发出什幺声响。

碧螺的手最是精巧,会编各式各样时兴的发髻,只要看着图,他就能将其复刻出来。仙毫从小就被卖到京城,一直跟着一位闺女,最是知道京城流行什幺,不论是服装的样式还是各种妆面他都知道,所以黎诗瑶最是喜欢他们两个,经常三个人躲在闺房里聊天说地。

而如今阿妮在旁边,碧螺仙毫也都不敢说话,像是哑巴一样,只敢用眼神交流。

碧螺拿起几只不同的珠钗让她选一个插在头上,但黎诗瑶现在对什幺都没有兴致,随便推出两只便不再说话了。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今天气氛不对,更别说这些从小呆在京城的丫鬟们   了,她们有事的安静做事,无事做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乖乖滴盯着脚尖,一时之间整间屋子只能听到外面的蝉鸣声。

因为天气炎热,黎诗瑶平时只穿着纱罗对襟,最多在外面披上一层纱衣,但在今天,仙毫将对襟拿给她的时候,她垂下了眼,手在衣服上摸了摸,小声说:“换一件把,我想穿襦裙,我记得前几天不是拿了一件水色的襦裙吗。”她想了想:“对了还有那件花白色的广袖纱袍,也给我找出来。”

“是。”仙毫嘴上答应但心中有些奇怪,小姐不是嫌那件纱袍穿着太热不愿意穿吗。

衣服换完仙毫拿着颜值水分,准备给她抹在脸上,但却被挡住了。

“今天不用花这些了,”黎诗瑶偷偷的看了阿妮姑姑一眼:“就……天气太热了,我不喜欢,就……就涂些口脂就好了。”说着就拿起桌面上的口脂,用小指站着,粗略的在唇上抹了抹。

全部弄完,黎诗瑶站起来,在面前的铜镜上照了照,还好,全身都被遮住了,脸上没花什幺东西,就像平时一样。

阿妮姑姑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要离开,这时,本来在外面擦桌子的小梅跑了过来,看了眼黎诗瑶又扭头看了看阿妮姑姑,小声说:“外面有几个人说要进来。”

黎诗瑶心中极为敏感,听到这个,根本门阀做主,站起来就要跑到外面。

“你等等,”阿妮姑姑挡下她:“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看看。”

他不敢违背阿妮姑姑说的话,只能在闺房中交集的转折全,他看向小梅,问道:“他们是什幺人,男的女的,进来要干什幺。”

小梅才十四岁,什幺也都不懂,被黎诗瑶这样问,眼睛瞬间红了一圈,说话带着哭腔:“我……我不知道,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婆子,我……我从没见过她。”

“小姐,你先别着急,”说话的是碧螺,他是这群丫鬟里年纪最大的一位,做事极有想法:“像看阿妮姑姑回来怎幺说,阿妮姑姑见过大场面,没什幺好担心的。”

“是是是,要等阿妮姑姑,”黎诗瑶坐到床上,双手在胸前紧握,他现在变得极为胆小,害怕胜任,生怕出现什幺别的变故,让他再度跌入深渊。

过了一会,阿妮姑姑回来了,但在黎诗瑶眼里简直像过了一年那幺长,她立马迎上去:“阿妮姑姑,怎幺了,他们是谁……”

\"没什幺,\"她打断黎诗瑶的话,转头看向梅兰竹菊和碧螺仙毫:“今天你们不要呆在雅萃筱筑……”

\"让我们离开这里,为什幺……\"

“你们不用管,只用照着做就行了,今晚不用你们时候,明天早上照常过来就行。”

碧螺还想再说什幺,但黎诗瑶伸出手,制止了她:“你们今晚就住在阿妮姑姑安排的地方吧,我……我没事的,而且阿妮姑姑也不会害我,对吧……”

说道最后,她完全没了底气,低着头,喃喃地说。

“好了,你们还想墨迹到什幺时候,现在就离开吧,让那些人进来。”

碧螺看了眼黎诗瑶,叹了口气:“是。”

阿妮姑姑挥了挥手,丫鬟们就都离开了,黎诗瑶靠在床上,没有看到她们关心的眼神,下一秒,另一群丫鬟走了进来,穿着统一的藕荷色套衫,扎着双丫髻,她们看也没看黎诗瑶一眼,安静的站在指定的地方,就像一尊尊雕像,小梅所说的那个婆子站在门口,穿着深蓝色的长褂,原来的守在院外的侍卫也换了一批,他们穿着黑色的皮甲腰间别着长剑,手中拿着比他们身高还要高的红缨枪。

那个婆子点燃了香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清甜的香味,黎诗瑶半躺在罗汉床上,手中拿着一卷书,但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觉得胸中烦闷,总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无名之火。

这是阿瑾姑姑来了和阿妮姑姑耳语了几句,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诧:“不是说酉时……”突然,她停了下来,往黎诗瑶方向看了一眼。

“你别管了,现在厨房忙的很,快点跟我过去。”说着她拉着阿妮姑姑离开了。

黎诗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呆愣愣的坐在罗汉床上,看着阿妮姑姑被阿瑾姑姑推着离开,她心中变得更慌张了。

过了一会,几个穿着黑蓝色圆领外衫的家丁从外面进了这屋,他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刚做好的菜肴,这些人黎诗瑶都不认识,晋中音乐有种感觉,那个轸少爷快要来了。

她擡头看了看窗外,天还连着,完全不是阿妮姑姑说的什幺酉时,她马上占了起来,双手紧握着手中的书卷,左右踱步,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幺。

“姑娘,快坐过来,”那个蓝衣婆子笑着拉开一个凳子,让她坐在饭桌旁:“我们少将军快要回来了,快坐过来等他。”

少将军!那个轸少爷是少将军!

【等等,】黎诗瑶突然想了起来,她确实认识一个名字里有轸的将军……但那个人……极其厌恶她,自己还曾将他推进河里,差点害死他……

【不,不可能】她下意识的否认自己【不可能的,他那幺厌恶自己,若是自己沦落到了教司坊,他应该呐喊助威去嘲笑才是,怎幺会将自己藏在这出空宅里呢,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安慰着自己,但心中还是及其忐忑,心中焦躁更深。

桌子上的慢慢摆满了菜盘,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丫鬟们点燃了屋子里的灯台,发出昏黄色的光芒。

突然,院子外面一阵骚动,黎诗瑶惊地站了起来,望向门口。

进来的有两个人,一人走在前面,另一个低头跟着,后面那个人怀中抱着长剑背上背着一把弯弓,两人走的飞快,侯在院子里的家丁丫鬟看到他们立马半跪在地上,喊着“轸少爷”,他们走的极快,一眨眼,便到了房门口。

黎诗瑶这也才看清他们。

为首的那人身上穿着玄色圆领锦袍,身躯凛凛,器宇轩昂,腰间系着一条与白色的祥云宽边锦带上面挂了一块青绿色的翡翠,玉质极佳,泛着水光,乌发用一根红色的丝带随意绑着,额前留着几缕碎发,显得颇为轻盈。看到黎诗瑶,那人本来无表情的脸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两个酒窝,眼睛最美之处——曜黑的瞳仁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笑的极为开心,隐约能看见两颗尖利的虎牙。

他盯着黎诗瑶,就像是一个猎手盯着他穷途末路的、已经被逼到悬崖的猎物。

“黎家姐姐,”他歪了歪头,笑得更甜了“我们又见面了,真好。”

黎诗瑶握紧双手,小脸煞白,后背出了一层凉汗,没想到这个轸少爷真的是那个人,她的噩梦——萧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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