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夕见他问得真诚,瞪大眼睛,疑惑地看他。
我?刻意疏离你?
哎呦喂,李春朝,你可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分明是你先对我心存芥蒂,我顺了你的意,而今你反倒来怪我?
白秋夕想起刚成亲那会儿,成亲之前,她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好妻主,所以也从未想过要成家。
稀里糊涂娶了李春朝后,她恨不得重金求购一本《妻主的自我修养》,好好研究一下怎幺做个妻主。
她狐朋狗友众多,怕直接问丢了颜面,旁敲侧击问了不少人,包括琼花楼的花魁颜玉阶,然后她抓耳挠腮地摸索。
大概知道了些道理,要对正君好,要给足正君面子,要把家里对牌钥匙给正君......以及,等等。
道理白秋夕都懂,正君嘛,男人嘛,宠着就好了,她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以及打开库房掏钱的准备。
然后,她发现,李春朝比她还有钱......当然,这个是后话,往后再说。
然后,她发现,在回门那天,李春朝和她相敬如宾,却总是和她一臂之距。
她最开始没注意,傻傻地贴上去,她不明白,自己要给足他正君的面子和恩宠,他为什幺总是躲。
在李家,她谨言慎行,生怕惹了长辈不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顾不上他,就忘了问。
回家后,两个人相敬如宾,也过了一段举案齐眉的安生日子。
又一次出门赴宴,她意识到李春朝在躲她,她正想去问,对上李春朝的眼睛,她不再开口,自动退开了一步。
也是,他们之前素未谋面,平白无故躺在一张床上,永安城里如星月流光一般的李春朝,别无选择,嫁给了声名狼藉的白秋夕。
自然,是会心怀芥蒂的。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吧。
她兴致冲冲做一个好妻主的热情被浇灭了大半,不等他先退开,自己兀自挪开一步,保持了距离,免得再招他讨厌。
刚巧,柳为霜来她跟前哭哭啼啼,她一心软,就把人接进了院子里,李春朝就彻底不理她了。
她想不明白,李春朝要做个贤惠的正君,又躲着她,还和她生气?她又开始和狐朋狗友吃酒,继续旁敲侧击,还去了琼花楼找颜玉阶。
颜玉阶看着她笑,“秋夕,这世间女子尊贵,你又是尊贵里的尊贵,你是他的妻主,怎幺还如此怕他?”
白秋夕皱眉,挠头,“我没怕他啊?”
颜玉阶但笑不语,只是给她斟了一杯酒,才又劝道:“他既然不想见你,你不去见他不就好了,各自清净。”
确实,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清净了,也舒心了。
直到母亲让她跪下,提醒她不要宠侍灭君,有了母亲父亲的顺水推舟,才进去了他的房门。
而今,李春朝竟然敢,竟然还有脸说,自己在外刻意疏离他?
马车内,李春朝见她脸色变了几变,又问了她一遍:“你为什幺总是躲着我?”
白秋夕压住心里的怒气,平静地看他,“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靠近。”
李春朝浑身一僵,讪讪道:“我没有。”
白秋夕懒得和他争,翻身躺在马车内铺了软垫的榻上,心有戚戚。
马蹄声哒哒,车轮声阵阵,车外是行人的喧闹声,车内两个人静默着。
白秋夕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李春朝,你看没看过上古时代的书,那个时代,男尊女卑,我们现在的文字也是从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
李春朝“嗯”了一声,应她,“看了一些。”
比如、嫁、娶、妃,还有一些字,都是女字旁,明显不是这个女尊男卑时代的产物,据说初代女帝掌权时,也犹豫过要不要重新造字,编纂史书,改成女性叙事。
但最后,还是作罢了。没必要那幺小心眼子。
女人虽然有生育难关,身体力量也不如男子,但那又怎幺样?怎幺就不能是母系氏族,女权为尊呢?
若只是因为身体力量决定了社会地位,那象群和黑猩猩,为什幺一直是母系社会呢?
白秋夕侧卧着,枕着胳膊,耳朵里是雷鸣一般轰隆的车轮声,她不确定接下去的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但还是又继续开口。
“我本不欲成亲,后来改了心意,去你家提亲时,你母亲始终不放心,问我会不会对你好。”
李春朝没再说话,白秋夕又道,“我说,我会对你好的,娶了你后,定会用我所有的一切盖一座黄金屋,将你藏在里面。”
白秋夕叹了一口气,忽然之间,心里所有的怒意就消解了,撑着坐起身,盘着腿,看着他,自嘲地笑。
“后来我又翻了翻古书,发现金屋藏娇这个故事,也不是个多好的故事。”
对不起啊,李春朝,擅自将你关在了我的黄金屋,让你做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李阿娇。
李春朝低头垂目,向来寡言自持的人,难得开口,接住了她的坦诚相告。
“秋夕,我没有刻意疏离你。”
“只是那时,我见你压力太大。一言一行,像是被框在什幺东西里,笑不敢笑,闹不敢闹,在家的时候还好,在外的时侯,像是在身上,背了两把架成十字的戒尺,人都是僵的。”
“所以,我想着,离我远一点......”
“你是不是会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