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裸的敲诈口吻,令秦腾飞怒火中烧:“你这明摆着趁火打劫!”
“哈哈哈哈……”却双爽朗的笑声格外动人,“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给你脸的时候谁让你不要呢,你老板没教过你,无名小卒应该怎幺拜码头吗?刚才的50万作废,66万!”
对方咬牙切齿:“你别太过分!”
她兴致盎然道:“更过分的我还没说呢,上次跟我一起的小帅哥你还有印象吧?实话告诉你,你老板挖空心思想拉着入伙的人就是他。老娘要是不高兴了,不光P2P业务让他黄了,但凡他能跟褚江宁合作成一个项目,我无双的双字倒过来写!77万!”
免提音量开到了最大,温声软语的威胁声充斥在整间办公司里,秦腾飞只觉得耳膜一抽一抽地疼。半晌,他才有气无力道:“好,钱我让人打给你。不过得先让你们律师签和解协议……”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先见钱再和解。”
“没这规矩!”
“你求我,当然按我的规矩来,有意见就法庭上争论!”
对方沉默,她继续加码:“88万!”
秦腾飞睚眦欲裂,不由向对面看了一眼,登时冷汗涔涔,粗重的气息声响彻话筒:“那,我马上让财务转给你。”
“转到郭娟户头上,账号你们都有,转账附言写名誉赔偿费。钱一到账我立刻让律师签协议,别跟我耍滑头,不然我保证周老板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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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郭娟打电话过来:“双姐,我卡里突然收到一笔钱……”
“我知道。”却双言简意赅,“你自己留20万,剩下的钱转到我常用的卡上,然后去撕一张空白支票给田明,让他立刻送到805医院,我在这儿等他。”
电话刚挂,徐正又打了进来:“妹子,这什幺情况?”
却双开怀一笑:“让法院出调解书吧,88万,钱已经打过来了。”
徐正仍是不可置信:“多少?88万?这价也太……”
“徐哥,代理费我已经转给你了,五万整。虽然以前都是按百分点算,但这次情况特殊,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我个人给的辛苦钱了,你注意查收一下。我还有事,先这样。”
那边徐正从法院出来,看着手机上的银行短信提醒,才恍然想通了一切:所谓的名誉权起诉,只是个幌子,是为了让整个要钱行为更名正言顺的。以却双的手段,恐怕她早就掌握了那些公司的把柄,因此才敢堂而皇之张口就要一百万,这钱明着是名誉赔偿款,实则,是对方给的封口费。
直到这场冠冕堂皇的诉讼尘埃落定,徐正才真正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当事人郭娟和他这个代理律师,以及法院,说到底都是却双手里的棋子。
如果直接开口要钱,无异于授人以柄,反手就被对方冠以敲诈勒索之名,挨两记法制铁拳。真正的高手,敲竹杠都不忘扛起法律的大旗。顶级的流氓往往以绅士的姿态出现,他们的博弈,不会像街头混混一般刀光剑影流血火拼,只有公检法这样上得了台面的场合,才是“绅士”们运筹帷幄的角力场,谈笑风生间杀人于无形,胜者凯歌高奏,败者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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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江宁没料到却双去而复返:“姐,还有事儿啊?”
看房间里没其他人,她笑吟吟地将一张支票推过去:“既然你叫我声姐,那就不能白叫,姐姐的给你点儿零花钱,收着吧!”
不容置喙的语气,令褚江宁受宠若惊。现金支票的面额是28万,却双已经签了名,拿到银行即可提取。他满面疑惑:“姐,这什幺意思啊?”
“耀煌金融给的赔偿款,他们非得诉前调解,法院那儿协商好,钱就过来了。你陪我走了这一趟温州,还把自己弄病了,做姐姐的怎幺也得表示表示呐!”
褚江宁继续客套:“双姐您这话就见外了,不说那是我五哥交待的事儿,单咱们这交情的,哪还用钱不钱的……”
“可别,你之前每次问我濠海国际的情况,不也回回转账?这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既然认我这个姐姐,我就不能亏待了兄弟。”
自己是个什幺身份,却双从来心里有数。别说她只是褚春申的女友,就算后面真做了一家人,麻烦了别人,也不能毫无表示。人情世故的维系,但凡离开了利益二字,所谓的血缘亲谊、面子交情,都显得颓然无力。褚江宁这样抢手的牌,有的是争破了头套近乎的,却双手握便利,更没理由不经营好这层关系。
她的手段简单而直接,不需要极尽奉承,只要分钱的时候别吝啬,该给褚江宁的好处只多不少,那无论有没有褚春申从中黏合,外人面前,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利益共同体。却双今日敲的这笔竹杠,也就多了份安全保障。
没人会嫌钱多,褚江宁见状也不再推辞,从容地收了支票。
两人转而又聊起天:“姐,刚才人多我没来及说,其实我这次住院,是那天在温州埋下的心病。回来之后就一直状态不好,每次一犯困脑子里就是那个跳楼死的人,这才导致抵抗力下降……”
“你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跟濠海国际继续接触?”
被说破了心事,褚江宁倒很坦然:“澳门佬财大气粗,想到大陆发财,缺的只是资源和关系。弟弟我就一彻头彻尾的俗人,干嘛跟钱过不去啊?可我心里就是抹不开那道坎儿,你说活生生一个人,跟他坐同一个电梯上去,下来的时候他就死你面前了,兄弟我就是再混蛋,这带血的钱赚到手里,也不踏实啊!而且往大了说,这种剥皮抽筋的玩儿法也长不了,真哪天东窗事发惹上一身骚,我家里头不就馒头都能给我嚼了!”
“你用不着这幺纠结,濠海国际的业务又不只是P2P这一条线,他们最早给你的看的计划书不是文娱吗?这里面的利润空间不比其他产业小啊,你要是打定主意只合作这一条线,那些人不会不识趣。”
“我也是这个想法。”褚江宁点了点头,突然目不转睛打量却双,“姐,要不咱俩搭个伙,我在台前你在幕后,兄弟我江湖经验少,有你出谋划策,跟那帮澳门佬周旋我心里才有底。”
她莞尔:“没问题。”
“那要不这样,我给你干股?”
却双摇头,挑眉看向他:“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跟澳门佬玩儿,我算小有心得。可你也知道,姐姐我是搞建筑的,这一行是靠关系吃饭的,兄弟要是愿意擡举我,咱们就股权互换。羊毛的问题,让肥羊们出。”
片刻的沉寂后,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却双低头看着那一串非大陆的手机号,扯起了嘴角儿:“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按下接听,半生不熟的粤式普通话从听筒中传出:“无双,我洗米华,好久不见呀!”
“周老板,别来无恙。”
“什幺老板不老板的,出来讨口饭吃啦!无双,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秦腾飞那个猪头惹你不高兴啦?”
她淡淡一笑,也不戳穿对方:“你那小弟眼里还有没有你这老大了?事情闹到这一步才汇报,传出去人家说你周老板不会用人。”
“所以辛苦你帮忙教训他啦!”
“不辛苦。你也知道,我只要出手就一定得要个彩头,不然传到道儿上坏规矩。”
“知道的啦!”对方故作感激,“那个痴线有幸被你调教,是他祖上积德,让他孝敬你一点好处也应该呀!”
“有周老板这句话,我就踏实了。规矩你不用说我也明白,放心,收了他的孝敬,我必然不会再找他麻烦。话又说回来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你周老板两岸三地都混得风生水起,以后还得求你罩着呢!”
“不敢当啦!”客气过后,洗米华直奔主题,“听说你跟那个姓褚的红三代很熟啊?”
“谈不上多熟,能说上话罢了。”
“那麻烦你多帮我讲几句好话啦!”
“难道说坏话对我有好处吗?没好处的事,我从来不做。”
“那OK的啦,等你过来澳门,我和马子一定好好招待你……”
得到满意答复,那边匆忙收线,却双放下手机,看向褚江宁,“澳门佬的狡猾之处,我不说你也明白,跟他们打交道,多长个心眼儿。”
“行,我多留神。”
这时外面传进来个声音:“哟,二位都在呢?”
华晓严故意敲了敲门,却双打眼看去,就见平时那一帮人都来了。她看得头疼,站起身来,“你们玩儿,我工地上还有事。”
褚江宁也不多留:“行,姐,刚才说的那事儿,等我出院了咱们就办。对了,我哥估计快回来了。”
“嗯?”
“老魏从他姑那儿听说的,那什幺姐,你路上慢点儿啊!”褚江宁边说低头看看手机,“这丫不会迷路了吧?说送他表妹回家,都四十分钟还不回来。晓严,你刚才就该跟着他一块儿……”
却双往病房外走,华晓严紧随其后。
“有事啊?”她头也不回地问。
“听说,你让人把耀煌金融告了?”
“消息还挺灵通。”却双站住脚,看左右没人,索性跟他交了底,“已经走完调解流程了,我宰了他88万,整个过程中江宁出了不少力,我回来就是为给他送钱的。我说,刚才我在下面接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了?”
华晓严脸上浮现出莫明的诡异,吞吞吐吐道:“呃……不是……”
“行了,该你的好处一分也少不了你的。”却双与之对视,目光平静到像是在打量一个木头桩子,“老规矩,明儿再从你酒庄订一批啤酒,最近我手头紧,先走五万的货吧!”
即便恩同再造,如果摆不正心态,好牌也会打臭。却双深知华晓严这座“保护伞”的重要性,工人讨薪、上访维权、与相关部门斗法,每一次的成功,都少不了对方的内部消息。
她“法外狂徒”啸傲黑白两道百战百胜的资本,不仅在于自己耳聪目明智勇双全,更得力于权钱交易下的知己知彼。
在本地政商圈儿混得开的人都知道,华晓严的酒庄明为品酒休闲,实则是他们父子的敛财幌子。虽然跟华家人来往颇深,可却双依旧不肯免俗,她每次都会让人从对方的酒庄买酒,价格至少是市场价的1.5倍。
不用利益跟华晓严维持亲密关系,难道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的鬼话吗?
“双,我不是那意思!”华晓严辩解着,“咱们这情分,我哪能找你要钱。”
却双一怔:“嫌少啊?你也知道,中建那几个项目一直拖着没结账,垫工程款垫的我就差砸锅卖铁了,等那几笔钱到账了,我再多开几单。”
“姐们儿你真误会了!”
“好了,我今天真的挺忙,空了再说,回见吧!”
也不待华晓严继续张嘴,却双风风火火出了医院。
他在窗前伫立良久,看着那抹桀骜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内,眼中空余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