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料峭春风吹动街角咖啡店的风铃,裹挟着明亮的音色钻进许念的袖口。
许念仰着头看向天空,又低下脑袋去对着手心呼了口气。
脑中那雌雄莫辨的声音仍在耳边喋喋不休着,告诉自己即将见到的那位名叫“司季延”的男人是何许人也。
“渣男”指数93,本职工作是律师,身为母亲出轨的产物,其自童年起便遭受着非人的对待。
不仅要被接受不了自己头顶一片绿的父亲施行家庭暴力,又在父母离婚之后,跟在水性杨花的母亲身边作为玩具苟活。
母亲时常会命令他脱下所有的衣物站在她的身前,欣赏那与某位情夫几乎无二的躯体。
即便现如今的司季延早已攀上顶峰,却还是忘不了年少时的种种。
除夕夜当天,是他母亲病逝的头七。
曾几何时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小腿哭求着,渴望得到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几十万元,他却连一个目光都不愿意在其身上停留。
而今,却因其想要轻生。
真是……可怜的孩子。
许念叹道。
“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幺?”
“与其约会,使其娇羞,然后——啊不对,串戏了!哎呀总之就是先把人救回来再说啊!”
许念默,决心不再搭理这位人工智障。
不多时,那辆亮眼的黑色宾利缓缓驶来,又熟悉得依从她,停靠在了路边。许念拉开副驾驶坐了上去,拉好保险带,报出了谢锦家的地址。
……虽然也没有好到哪去,但也不至于像她家那样偏僻,况且小区内有保安24小时轮班看护,起码能避免像之前那次一样,下车后没走多远就被人敲晕的离谱情况。
“看到小姐的脸总感觉有些熟悉呢。”司季延单手开着车,偏一偏脑袋,这幺说着。这句话并不耳熟,令许念有些胆寒。
“……也许我们比较有缘吧。那个,叫我许念就好了。”
“有缘?”他轻笑了声,应和道:“也是,我叫司季延,很高兴认识你。”
而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许念对于现状感到一头雾水,她明白对待这种人不能一味得灌些无意义的毒鸡汤,然而他又是希望她能救赎他的,所以一定还有什幺别的办法。
……
“那个,司季延。”许念不自然得将头发往耳后捋了捋,这是她说谎时的习惯性动作:“我啊,我今天本来是准备死的。”
“为什幺?”
“我的父亲,呃……去世了。他什幺也没给我留下,只留下了一大堆无意义的烂摊子。我很厌烦,觉得他生前对我一点也不关心,死后还要给我添麻烦。”许念断断续续得编撰着,却让司季延当成了动情至极的哽咽。
“你说本来……那为什幺现在却不想轻生了?”
“说来好笑,在你摇下车窗邀请我上车的时候,我突然就不想死了。”
司季延又发出了询问。
“可能因为,你是一个……温 柔的人吧。”许念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不久前才经历过的虐待,以及被杀害时的苦楚。
“温柔的人?”司季延笑,“第一次有人这幺说我。”
“见到我在路边瑟缩,明明可以想其他所有人一样视而不见的,你却依旧停了下来,载我上车。我本来真的很感动,但是我……比较不善言辞。”
纵然那个“本来”在这句话中显得略有些刺耳且格格不入,但司季延却莫名其妙的忽略了。修长的手指颤动着,摸出一支烟,叼进嘴里。
“川端康成说,如果看到一朵花很美,就会想要努力得活下去 。那我也会因为见到了你,而继续活下去。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天边的烟花炸开,将原本昏黑的天际渲染出片片彩色,金黄的碎屑落了下来,打在平静无波的幽潭之间。
“因为我而选择活下去……嘛。”司季延极为苦闷得笑了一声,“到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许念,告诉她有需要就打这上面的电话,而后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底逐渐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