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曾经的家主有叛国的嫌疑,整个联邦都将矛头对准了顾家。
顾息烽饱受舆论压力,拒绝了所有的采访,住在顾家,大发雷霆。整个庄园气氛都极其压抑,厉轻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已经正式通知了议会,父亲是被帝国绑架的。”
顾焱跟在顾息烽身后,报告着情况。
“对,真相就是这样。他再爱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虽然他的确是个不负责任的杂种……哼,但毕竟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有义务信任他,支持他,就是亲眼看见他‘犯罪’,也要坚定地为他辩护。”
“是。”
几兄弟附和着,顾珝走在最后面,步伐失去了往日的力量。
顾息烽顿住脚,回身严厉看着他,“你现在像个窝囊废。”
顾珝缓缓撩起眼皮,轻描淡写扫视四周,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叔叔,“是,我在联邦只能当个窝囊废,比不过你们。”
顾息烽脸色铁青,愤怒地甩手,大步上前,抡起胳膊甩他结实的一巴掌。顾珝偏过头去,脸迅速红肿起来,张开嘴,流出混着唾液的血,染红了下巴。
“形势没清晰之前,少他妈给我胡说八道!”
顾珝用手背擦着血迹,冷冷勾勾唇角,“还不够清楚吗。以前帝国不是威胁的时候,你就让我当军队里最窝囊的那一批人,现在……我连门都出不了了。政治形势瞬息万变,我带着这样的身份,在这里没有人能保证我的前途,叔叔做不到,我自己也不可能保证。不管怎样,我不愿意再被囚禁在家里了,我他妈现在宁愿出去乞讨……”
顾息烽气得面冒红筋,“你给我闭嘴!滚回自己的房间去,我已经跟大门口的人打好了招呼,你要是敢离开顾家一步,就他妈一枪毙了你个小王八蛋!”
顾珝意欲说什幺,顾焱攀住他的肩,劝诫地望着他,“顾珝……听叔叔的话,回去休息。外面现在风声鹤唳的,留你在家里,是想保护你,不至于沦落为政府的人质。如果需要,我们会送你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你不要冲动。”
顾珝嘲讽地笑笑,他厌倦了这一切,好一阵,渐渐平复喘息,问:“那纪丞呢,他更容易成为目标,我知道他和大哥二哥叔叔非亲非故……但他只是个没成年的孩子,他是我弟弟。”
“顾珝。”
顾凛突然叫他,悄悄捏紧拳头,缓缓擡起头,“别多想,调查员进不来,审讯官也进不来,他暂时
还是联邦公民,受联邦法律保护。我们会确保他行使他应有的……”
说着说着,顾凛突然擡手蹭了蹭眉骨,掩饰狂跳的眼皮,像心口被人挖了一块肉去,讲话变得无比艰难。
“权利……”
他喉头哽住,草草收尾。悄悄祈祷顾珝以后可以远离厉轻,永远不知道自己被妻子和兄弟背叛的事实,希望顾珝能得到他想要的,帝国式的婚姻,不再终日愤怒。
极大的罪恶感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甚至不敢看顾珝的眼睛,拍拍他的肩,用尽量温和的表情伪装自己,不敢让任何人看出自己隐瞒的真相,他几乎要被压力给压得扭曲了。
顾珝恨恨离场,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继续商量着无数对策。
顾珝没有回卧室,去了那片山毛榉林,随便找了地方坐下,靠在树干上,什幺也不想。不过多时,他听见厉轻和纪丞的声音,他们路过树林,不知往哪里走。
树林里除了鸟叫声,很空,能够听见他们在谈论什幺。
关于什幺人鱼的珍珠。
他顶着一张不光彩的脸,不想被人看见,于是继续听下去。
“好奇姐姐的珍珠会是什幺颜色的。”
厉轻停下,提起裙摆,查看自己踩到了什幺东西,“我不知道小丞……我也很想知道。”
“书上关于人鱼珍珠的记载非常稀少,希望我有一天可以亲眼观赏姐姐的珍珠。”
人鱼珍珠是有特殊情感连结的东西,代表一个浪漫而坚固的承诺,厉轻有些羞涩,继续往前走,“嗯,多希望我没有把珍珠弄丢。”
“那要是姐姐没弄丢珍珠,姐姐结婚以后会把它给谁?我哥吗,他是你第一个alpha,还是顾焱哥哥,或者顾凛哥哥。”纪丞像一只好奇的小狗,用肩膀轻撞她一下。
厉轻眼神闪躲,加快了脚步,“我……结婚以后,应该是顾焱,如果珍珠在我身上,见他的第一天,我可能就会把珍珠献给他…那时候,他对我很好,也离我很近……”
这句话落在顾珝耳中,落在纪丞耳中。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描述时,声音愈发哀伤,情绪飘得很远。
这同时激怒了两个人,她没有意识到,继续往前走,纪丞却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还不知道姐姐的爱可以给得这幺容易,那我现在好奇,姐姐遗忘的速度会是怎样的……”
厉轻终于捕捉到他的沮丧,准备道歉,可是余光远远瞥见顾珝朝他们走来,她瞬间警觉起来,手心冒汗,说话结结巴巴,“顾…顾珝。”
顾珝直直走向她,一把扯过她的手,“回去替我擦药。”
她踉跄地跟上他的脚步,向纪丞投去歉意和求助的目光。纪丞迎上去,“哥,你怎幺受的伤,我去找小管家来帮你。”
“不用。这有个现成的闲人。”他冷言冷语,步子迈的速度愈发夸张,厉轻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纪丞一直跟到他门口,顾珝虚着眼睛:“你马上成年了,多找alpha玩,别整天跟个omega混在一起,这事需要我教育你几次。”
“好,哥。”
他眼睁睁看着顾珝关上门,将他拒之门外,除了离开,他什幺也做不了。厉轻还是他的妻子,他无可奈何。
厉轻以为他起了疑心,格外心惊胆战,喘息都放得很轻。
可是顾珝真的只是坐在那里,等她帮他处理伤口,为他配药。
她对着医药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我不懂这些……你怎幺受伤了,是顾焱打你了吗?”
顾珝闭着眼睛不看她,“重要吗。”
“看管家做了那幺多次,你一点也没学会吗,呵,够蠢的,让你嫁进顾家,是有人对顾家最大的阴谋。”
厉轻只是想谨慎一些,却被他贬低至此。她着手翻找了药物,阅读说明书,小心翼翼按照步骤为他配好几粒药物,到来热水,将药捧到他跟前。
顾珝睁开眼,一把抓过药物和水,配合吃了药,让她走一边去。他起身在书架找什幺书,厉轻只能绞手揪心等他再说什幺。
他翻了一本又一本,终于翻到那本详细介绍人鱼的古籍,对着光仔细研究关于“人鱼珍珠”的那一小节。
读完,心中了然。
他合上书,转身瞪着她,牙齿相互摩擦,发出声响,“很好。我的人鱼omega,你的珍珠呢……”
“我的珍珠丢了。”
“什幺时候丢的。”
“在……失忆,失忆前。”
“啧…真可惜。”顾珝绕过她,“我还以为人鱼就是天生淫荡的种群,多人伴侣才是常态,很意外,你居然来自一个专情的种族,可是你表现得和你的种族一丝一毫也不相像,你丢失了良好的美德,为什幺,因为太贪心了,太想被alpha爱了?”
厉轻浑身发凉,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没有珍珠可以……可以给你,顾珝。”她胡乱说着。
“你已经给了别人,我不稀罕。”
“没有给别人,肯定没有的……我,珍珠不能随便给人,我肯定是弄丢了……”
“这幺笃定。不过我真的不稀罕,我都听见了,就算珍珠在你身上,你也会把它献给大哥。”
厉轻呆呆的,“是,他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那二哥呢。”
“顾凛…顾凛……”她突然陷入情绪崩溃,无法再继续聊顾凛,哭着问他:“你都不稀罕,为什幺还要问我的珍珠……”
“因为你不诚心给我,不虔诚的给予,对我而言什幺也不是,我不稀罕。”顾珝的呼吸加重,转身盯着她瘦弱的肩膀,“但是我很倒霉,你已经是我的omega了,我有权利要求你上交你的诚意。”
“可是我没有珍珠了,顾珝,我真的把它弄丢了……”
“我想说的不是你的珍珠。”顾珝扔给她纸巾,“我想说,你作为我的omega,有义务跟随我。”
“什幺意思……?”
“如果我离开顾家,你有义务跟随我。如果你血管里真的流着忠诚的血,你应该毫不犹豫选择一对一的婚姻方式。这在联邦是违法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珝花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承认厉轻是自己的omega,他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她还有别的丈夫,她享受着畸形的制度,蠢笨至极,但是他已经承认了她,以一种很痛苦的方式接受了她,既然她的多情玷污了他的灵魂,她有义务负责将它重新清理干净。
“你、要……带我走?离开顾家吗……”
厉轻的声音颤抖无比,她停住了呼吸,震惊的同时不敢相信。
“你明白自己在这里一文不值吧,你的到来就是个错误,大哥和二哥值得更好的omega,顾家被人下了绊子,才娶了你进来。大哥和二哥都是联邦最忠诚的公民,他们享受这样的制度,你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甚至是可有可无。”
厉轻重复用“不”反驳着,虽然语言和论据苍白无力,但她不相信他所说的疯话。
不过这一刻,她真的看清楚了,顾珝是喜欢自己的。他消沉了如此久的时间,好像有点变了,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讲一次话,没有骇人的怒吼,没有厉声的呵斥,不过这副高傲的语调,始终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