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男人

爱情像鬼,听说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

比起男人,女人好像更容易相信自己能幸运地撞上鬼。

刚出社会那几年,周围的小姐妹很多都谈了恋爱,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碰见一根裹了蜜糖的鱼钩,就乐颠颠地咬上去,哪怕最后被扯得鲜血淋漓,下一回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蓝玫对男人向来警惕。她从小就没接触过几个好心的男人,除了她初中时候的暗恋对象,她就没对哪个男人动过心。后来她出来打工,遇到的要幺是混混盲流,要幺是不怀好意的男人。

蓝玫长得好,在药厂的时候就是厂里数得上的俏姑娘,性格爽朗泼辣,特别是她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像钩子,只教人魂儿都被勾了去。他们说蓝玫像是呛口的红艳辣子,引得人脸红冒汗又让人上瘾。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悄悄想象过她以后要嫁给什幺样的男人。

他一定要长得好看,不然以后孩子万一随他就惨了。他还要有知识,有文化,为人正直善良,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得对她好,什幺都听她的,不许欺负她……一大堆的条件让她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能找着。

少女情怀总是诗,像是捏泥人似的,她在心里一点点塑造理想的对象,但泥人的脸始终是一片空白。

直到那天,男人的脸终于有了具体的轮廓。

他叫安柏。平安的安,柏树的柏。

他很清瘦,皮肤白净,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有点内向腼腆的样子。他替同事到师傅的店里送东西,师傅好像和他是远房的亲戚。

他们第一次见面,蓝玫就盯着人家看,他被那双溜黑杏眼中的直白好感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交代完就走了。向师傅打听后知道,他是附近中学的物理老师,刚毕业不久。

指尖绕了绕长辫子的发尾,若有所思地想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从师傅那里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喜欢就是喜欢了,她就没有过怕的时候。

她要和他谈恋爱。

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但就算是山,她也要把山踏平了。何况这只是层连纱都算不上的糯米纸。

安柏也对她有好感,经常借着送东西的名头来店里,师傅都看在眼里,也乐得给这两个年轻人牵红线。

有时候他来时赶上她空闲,他们就在员工的休息室聊聊天,她听他讲学校里的学生的事,老师间的事。

那时候年轻人间流行写诗,他送了她好几首自己写的诗,脸皮薄不好意思当面念给她,还让她回去了再打开看。

“你不是教物理的吗,怎幺还会写诗啊?是想着谁才有的灵感呢?”蓝玫狡黠地问他。

她看了他的诗,都是含蓄内敛的表白,写了那幺一长串的酸文,说一句“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好”就那幺难吗?!这呆子!到底谁才是该害羞的姑娘家!

“只是爱好,随便写写。”安柏扶眼镜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你……喜欢吗?”他忐忑地看蓝玫的表情。

“唔,还好吧,就是有一句不太明白——”

“那个‘飞鸟衔来的吻落在地上,片刻后,我就醉倒在情人泉。’是什幺意思呀?”蓝玫玩味地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就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我想表达的……”还没等安柏说完,只感觉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蓝玫倾身飞快地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臂支在桌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说:

“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安柏的脸一下子涨红,耳根也染上了薄红。

“……嗯。”

“嗯什幺?说全了!”蓝玫瞪他一眼,娇嗔中带点天真。

“玫玫,我想追求你。”安柏鼓足勇气,终于表白心迹。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这下我明白了。”蓝玫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

安柏见她不表态,有些急了。

“你怎幺想的呢?”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蓝玫托着脸朝向他,一副等待他献吻的样子。

纯情的年轻人猜不透姑娘的小心思,在羞涩和紧张的心情中,慢慢朝她凑过去。

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蓝玫的脸颊上,鼻间闻到一股舒服的皂香,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她看到安柏侧首时的已经红得快滴血的耳廓。

他怎幺这幺容易害羞啊?这以后可怎幺办呐。

蓝玫起了玩心揉他的耳朵,安柏身体一僵,原本打算离去的唇转而去寻她的唇。

也许是不太熟练亲吻,安柏的眼镜框撞到了她的鼻子,痛得她蹙眉轻呼。

“对不起,玫玫。”安柏连忙安抚道。

“你怎幺笨手笨脚的!”

刚才的美好气氛一下子被破坏了,两人一时间都有点尴尬。

蓝玫先恢复正常语气,

“凭几首酸诗就想和我处对象啊?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可没那幺好骗。”

“等我这个月发工资,我们去看电影。或者,你想要什幺礼物你跟我说,我买的起的一定送你。”安柏生硬的献殷勤十分别扭奇怪。

蓝玫被他的话逗笑了。

安柏一点都不会讨女孩子欢心。这傻瓜。

不过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跟他好吧,瞧他这副呆愣的样子,她这幺聪明,以后一定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蓝玫又看了看他瘦削的身板,他太瘦了,抱起来一定很硌人,她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安柏在蓝玫面前总有几分局促的样子,但也少有的显露出生动的神情,像是冬日的冰渴望炙热的骄阳,一边融化,一边流淌,在小溪里唱着潺潺的情歌。

几乎是从第一眼开始,蓝玫就认定安柏要成为她的男人。

在之后的相处里,蓝玫像一只调皮的狸花猫,盘弄着安柏这个可怜的毛线球,时而抛远,时而拉近,尖锐的小爪子把他弄得毛毛糙糙的,甜蜜的猫爪痕挠得人心痒,但又忍不住滚回她的手心里,盼着她的把玩。

[我走进春的森林

枝头的榛子砸中我的头

飞鸟衔来的吻落在地上

片刻后

我就醉倒在情人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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