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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来了,空气中都是潮湿水汽,无时不刻像是浸在薄薄的泛着凉意的雾气里,石板深青,老树新绿三天两头淅淅沥沥的雨滴将老街的青苔又催发了似的,生出些许嫩绒绒。
袁尔伏在柜台前,手下压着一本摊开的《简·爱》,食指随意地敲点着桌面,心思全然不在书上。
她的目光始终围绕着麻将桌上的女人。
今天下雨,适合在被窝里睡觉,当然也适合在麻将馆里拼杀。
麻将馆里的客人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常客,都是些熟面孔,姚薇的牌技很好,兴许是这些年练出来的,但她没这个瘾,只是在缺人的时候补上,跟大伙一起玩两把。
来姚薇店里打牌的人大致分为这幺几种:年纪大了退休在家没事做的,有些牌瘾一天不打心烧得慌的,赋闲在家的中年女人,或是家里有房收租提前退休的。
姚薇的麻将馆跟其他店有些许不同,不像大多数店里乌烟瘴气的,在这儿打牌不许抽烟。按她的话说,她还不想过早地死于二手烟,但姚薇是抽烟的,她在她的房间里看到过烟盒。
但相应的,这儿有限量的免费果盘和口香糖。所以有些打算戒烟的人,会专门来她店里打牌,别说,还真有好几个成功的。
姚薇坐在麻将桌前,娴熟地摸牌出牌,长发随意用抓夹盘起,几缕发丝散在鬓边。酒红的指甲映在绿白相间的牌里,十分好看,她左手绕着头发丝打转儿,放松又散漫的姿态。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藤竹鞣编的桌椅也染上绿意。
袁尔看着看着,有些入迷。连有人走到柜台前都没发觉。
“来两包芙蓉王,要硬的。”两声重重的敲击声把袁尔叫回了神。
她反应过来,一个大约三四十的高壮男人站在柜台前,面相看上去不好接近。估摸着是要买烟。
袁尔指了指身后的货架,上面都是些饮料副食,摇摇头,意思是这儿不卖烟。
“怎幺?不会说话?问你话呢。”男人的话有些粗鲁。
袁尔从柜台底下抽出本子和笔,把回答写在纸上给他看。
“林山,你吵什幺?不会好好说话?”姚薇正朝着柜台这边,注意到男人的朗声询问。
“没什幺,就问问这儿卖不卖烟。”
“我这儿不卖烟,也不准抽,要抽出去。”
“哦,这样啊,那来瓶水。”林山对袁尔扬扬下巴。
袁尔看了他两眼,从身后的饮料柜里拿了瓶矿泉水。
“这小姑娘你亲戚家孩子啊?挺乖的嘛。”
“我女儿。你别烦她看书。”姚薇不耐烦地赶人。
林山有些惊讶地挑挑眉,随即露出一抹笑意,擡起大手在袁尔头上揉了揉,她柔顺的短发被揉乱了。
袁尔面色冷冷地瞪他两眼,浑身写满了抗拒。
男人付了钱,拿上水就往姚薇在的那桌走去。
他先是抱胸在旁边观战了一会儿,打了两圈后就换人下来,那男人上了桌。
袁尔不知道他牌打得好不好,但绝对是个心术不正的。她看见桌子底下那男人的腿,隐蔽地蹭着姚薇的。但看桌面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呸!流氓痞子!
她想上前把男人轰走,不让他欺负姚薇。但……姚薇也没有阻拦他,像是默许的样子。她是愿意的幺?
姚薇说过,她不会结婚,但她可没说不会谈恋爱处对象。林山很面生,但看样子和姚薇很熟悉,他们以前认识吗?。他长得不差,姚薇也许会喜欢他……
一想到他们也许会在一起,袁尔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到时候姚薇会不要她吗?或者,那个男人会让她伤心、哄骗她结婚、让她生孩子。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了,也见过太多傻女人了,从不同的女人口中拼凑出的男人形象几乎无一例外的很糟糕。
牌桌上,那男人不时和姚薇说两句话,有好几次还逗得她笑出声。
她不会让姚薇上当受骗的。
袁尔眉头紧拧,手中的书页被她揉出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