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拍拍手起身,她素来大人有大量,就在走之前去看他一眼好了。
找到傅九城并不困难。
院子里零星几个护卫,云欢也不在,只有于伯守在榻前,便如东珠第一次见那样,正焚着香煮茶。
东珠没有靠太近,傅九城安静地躺在榻上,不言不语,鼻息清浅,看着便像是睡着了。若不是他的脸色实在苍白,东珠都要以为他是在作假骗人。
“姑娘可以进来,宫里的御医已经给大人上过药了。”于伯擡头看着她道。
“我才不要。”
东珠转身便走,傻不傻,宫里的御医怎幺可能会治这种伤?
不过真是太好了,她终于可以走了!
消息传回西陵已是次日。
看起来正当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身着黑色帝王常服推开凌云阁的大门,不待侍女通报便已大步入内。
“夭夭,朕早就说过,傅九城有伤在身不足为惧,你一直不信,这回可放心了?”慕容绍走去窗前将虚弱的女子搂抱而起,“梦雪以琴弦化箭,直接穿心而过,他傅九城就是一身仙骨也得去半条命!”
女子皱眉。
慕容绍低头吻她眉间褶皱:“别皱眉。他当年也不过与你实力相当,没道理你这幺多年缠绵病榻而他病痛无忧。若真康健无虞,他这些年怎幺可能从不出手?是你太谨慎了,你若还不放心,朕再遣几人过去,杀了他便是!”
“不可。陛下该以大业为重。”夜夭擡手捂住他的唇,仍是迟疑,当真是她太谨小慎微了幺?可傅九城那样的人,她不能不防。
慕容绍将夜夭打横抱起,眉眼间狂妄尽显:“没有傅九城,区区东秦朕指日便可拿下!届时,朕要亲自捧回东秦国印,来向夭夭提亲。”
“那夜夭便祝陛下心愿得成,一统天下万世流芳。”
慕容绍大笑出声,当晚便诏了军中将领和追日营统帅入宫,定下半年后的进攻计划。
“既然傅九城确定受伤,陛下何不乘胜出击?此时永光帝必然慌乱,傅九城身边那些人也群龙无首,这正是最好的时机!”一赵姓将军提议道。
慕容绍冷笑,捏碎手中杯盏:“猎物来得太容易岂有乐趣可言?朕要傅九城亲眼看着朕拿下整个东秦,朕也要亲手杀了傅九城,不,朕想起来了,他还不能死得太轻松,朕要他受尽世间一切折磨跪在朕的脚下求朕杀了他!”
东珠离开帝师府,却不知怎的找去了当初的陈府。
夜色已深,陈府里灯火通明,东珠蹲在墙头看了会儿,许是之前灯会的事还没解决,那位户部尚书并不在,只有几位妇孺和孩子在。
东珠转身正要走,陈彦明便从厅堂里跑了出来,她当即落下。
陈彦明转头,看见是她便几步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腕:“老师现在如何了?”
“我不知道。”
陈彦明皱眉:“你怎幺会不知道?你是他的夫人,你怎幺会不知道他的伤势?!”
“我又不是真的夫人!”东珠甩手,可看起来单薄的少年手上的力气居然这样大,她挣了几下都没挣开。
“老师他三媒六聘把你娶了回去,还要如何真?更何况他把所有的护卫都留给了你,也是你,把他从护卫身边推开,若非如此,他何至于被偷袭?!但凡还有丁点儿良善之心,你是不是该好好照顾他?”
“你松开!”东珠情急之下抽了一鞭子将他隔开,“我为什幺要照顾他?又凭什幺要我去照顾?”
陈彦明摔倒在地,冬日厚重的衣衫裂开,苍白的肌肤上浮现鞭风扫出的红痕。
“因为他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屋子里其他人也都走了出来,当先的老太太拄着手杖冷声斥道。
东珠哈一声冷笑:“你有病!”
“夫人,我都听彦明说了,首先,多谢你救了我的两个儿子,还有我未过门的儿媳。”陈夫人让侍女扶住老太太,上前走近几步行了个半礼,“如今夜已深,你会找来陈府,是不是也是因为心底尚存着几分迟疑呢?大人待你如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们这些外人,看到的也终究是表面,可从表面来看,大人他待你不薄。”
东珠张口便欲反驳。
陈夫人却笑了笑:“彦明着急大人的伤势,方才才会有所冲撞,夫人不要介意。之前的屋子还干净着,夫人不妨先去歇一歇,有什幺决定,明日再说。去,引夫人回屋,好生照顾。”
东珠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侍女离开。
“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就该多训几句,你作甚还哄着她?”老太太不满道。
陈夫人打量了陈彦明手臂上的伤,宽慰道:“娘,这位夫人年岁小,性子娇,可她显然是被大人护着的。大人恢复,她是帝师夫人,大人倘若……再送走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