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催眠需要准备,第三次见面约在了一周后。期间你重新整理了之前周春华提到的两个案件相关的笔记,发到了她的私人邮箱里。
明明已经过了梅雨季节,眼看着就要立冬,却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你收回了阳台上晾着的湿衣服,扔进烘干机里,设置了一个自动功能便提着垃圾出门了。
你住的老城区保持着过去的传统和习惯,每个住宅楼下都有一排排生锈的邮箱。除了报纸,里面常被塞满了各种小广告,如果不定时清理,甚至会把本就不结实的锁头生生顶开。
分类完垃圾后,见时间还富余,你准备顺手把邮箱也清了。一打开却发现里面干净整洁的一尘不染,与锈迹斑斑的外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正中央放着一个米色的信封,上面还压着绑着蝴蝶结缎带的一小束薰衣草。
你愣了一下,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四处看了看。老旧的楼道别说监控摄像头,甚至连灯泡都不知所踪了,只有小卖部还亮着昏暗的灯。
”李阿姨,您有见什幺人动过我的邮箱吗?“
”邮箱?“戴着老花镜的李阿姨放下报纸,仔细想了想,”我没注意呀,怎幺了?有人偷东西了?“
”没有,就是里面的那些小广告都不见了。“
”哎?还有这种事?“李阿姨在这里住了这幺多年还从未碰见这种情况,顿时有些惊讶,”不会是什幺仇家吧?不过你也没丢东西,还真是奇怪。“
你刚搬过来的时候,恰逢多户碰上了闯空门,身为警察的你自然协助抓获了小偷,追回了大部分失窃物,自此住在这附近的都知道你是警察了。李阿姨产生这样的想法也算情理之中。
想起那束包装精美的薰衣草,你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您别担心。”
和李阿姨道别后,你回到邮箱前,取出了里面的花和信封。仔细看的话,信封是用红色的火漆封缄,上面还印着一只展翅的鸟。
虽然你看不出这鸟的品种,也不知道薰衣草有什幺寓意,但显然寄信人是用心准备了。而这也让你觉得更古怪了。
打开信纸,上面是用俄语写着:
“В глуши, во мраке заточенья
Тянулись тихо дни мои
Без божества, без вдохновенья,
Без слез, без жизни, без любви.
И вот опять явилась ты,
Как мимолетное виденье,
Как гений чистой красоты.
И сердце бьется в упоенье,
И для него воскресли вновь
И божество, и вдохновенье,
И жизнь, и слезы, и любовь.“
除了英语,你并不会其他外语,便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一个白客朋友。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但他肯定能帮你解决难题。
你和温医生约在傍晚,和初见是一个时间。
或许是因为降温的原因,温瑜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的毛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鲜活了不少。如果说之前温瑜像神秘古堡里的吸血鬼公爵,那幺今日的他就像蛊惑人心的鲛人。
温瑜迈着修长的双腿来到你的身边,绅士地接过你的外套和包挂在了衣架上,“下午好,莫小姐。”
他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密布的阴暗天色,浅笑着打趣道:“或许应该说晚上好。”
你浅浅地抿了抿唇,视线穿过温瑜落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你在与自己对弈?”你走了过去,低头看向榧木棋盘上焦灼的黑白棋子,不免觉得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偏爱国际象棋。”
“莫小姐,你这是对我有偏见。”他故意压着嗓子,让人听起来像是在生气,但却弯着眉眼,只要一回头就能戳破他的伪装。
温瑜在你的身侧停下,与你保持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相比于模拟一场小规模战役的国际象棋,像狐狸一样诡异难测的围棋才更令我着迷。”
说着,他从棋笥里拿起一枚白子,“围棋就像国家层面的竞争,有交换,有纷争,有凶险的博弈,也有轻灵的腾挪,谁也不能完全把对方从棋盘上赶下去,谁也不能完全吃掉对方的子。”
“当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结束时,棋盘上的地盘犬牙交错,往往一方仅占有微弱的优势。”
话音一落,棋子落盘,以一手置之死地而后生做活了白方。但与此同时,黑方又陷入了困局。
温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棋局,嘴角始终都带着浅浅的弧度,给人一种游离在外又凌驾在上的感觉,好似不会被任何事困住手脚,也没有能难住他的东西。
但这种微妙的感觉也只持续了一瞬,当他再转过视线的时候,神色已恢复如常。
他眉眼弯弯地注视着你,“不过,我曾经确实很享受国际象棋那种一步步设下陷阱,将对方逼入绝境,令其走投无路的感觉。”
“莫小姐不觉得那很有趣吗?”谈笑间,温瑜话锋一转,将话题抛给了你。
你从棋笥里摸出一枚白子,举起来打量了几眼。乳白色的棋子上布满疏密各异的条纹,表面光滑得好似上了一层釉,显然是天然贝壳打磨而成的雪印精品。
在他话音刚落时,白子恰好重新落回棋笥。你擡眼看向他,“我不会下棋,可能没法理解你的感受。”
“真可惜,我还想着有机会与莫小姐对弈一局。”温瑜露出了一副很可惜的表情,却见你对他的话但笑不语,他不解地歪了歪头,“莫小姐为何笑?”
“只是觉得你明明没有把我视作对手,却还邀请我对弈的做法有些好笑罢了。”
温瑜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摇曳的灯火将他笼罩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中,而他不减反增的笑容好似一副美丽又虚假的面具,让他如魅影般诡谲惑人。
“的确,能被我视为对手的人少之又少。”他如是说。
不知是在说对弈的对手还是什幺别的。
随后在一道惊雷中,注视着你的年轻的心理医生轻声喃道:“这就是小动物的直觉吗?”
瓢泼大雨随之而来,一连串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户上,瞬间掩盖了他的声音。
听不到声音的你下意识将视线放在了温瑜的嘴上,试图读取他的唇语。但他说的有点快,低喃的话语也不需要太夸张的口型,导致你最后只发现他两片浅淡的薄唇还挺好看。
温瑜按下了录音机的开始键,并绅士地擡起另一只胳膊邀请你入座。
“莫小姐,我们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