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养

第一章   收养

我在帝星过得并不快乐,甚至觉得痛苦,那种感觉像是把我的心脏扯出来反复鞭笞。

我不想待在帝星,不想待在白鸽的身边。

尤其是在雪天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白鸽是我的养母,是那个带我离开阴暗潮湿的地下拍卖场的人。

一下雪,我就会想起那个白茫茫的滑雪场,再久远点,就会想起拍卖场。

我被收养的时候正逢冬季,奴隶星的拍卖场建在地下,拍卖场的顶棚打开,一年一度的拍卖盛会也就开始了,这也是被关在地下的人一年中唯一能见到天光的时候。

眼睛被强光刺得已经流下眼泪,我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迷茫地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感受飘落在脸上的凉意。

这个世界如此明亮。

什幺都是第一次,我看到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建筑,也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恭喜87413号买家拍下68号拍品。”

被成功拍下的拍品会一起放在后台有专人看守的展示厅,我还不知道拍下我的人是谁,就看到有人拉开了展示厅厚重的门帘,将一件衣服披在了我身上。

灯光昏暗,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抱着我走出了展示厅,走出了拍卖场,温暖的气息从毛孔里透进我的身体……

我就这样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到达了天堂。

被白鸽捡回家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他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给我讲睡前故事,还会带我去很好玩的儿童游玩场所。

温暖的衣物、可口的食物,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恍惚,这和我梦里的场景太像了,或许我已经冻死在那天的拍卖场里,只是我的灵魂还飘荡在这个幸福的地方。

给我穿好衣服后,白鸽看到我还在发愣,以为我不想跟着他出去玩,“染染,怎幺了?不想跟我去滑雪吗?”

“想!”我喊得很大声,生怕他丢下我。

白鸽的小别墅是恒温的,就算是冬天也不觉得寒冷,我喊得很大声,声音盖过我的灵魂,在我的胸腔里回旋,我的目之所及我的心之所向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白鸽很喜欢滑雪,可是我刚从拍卖场出来,身体不是很好,他只能去虚拟仓过过瘾,打算等我养好了身体就顺便带着我过去玩玩。

在整个星际,alpha是公认的强大,无论是体能还是智商。当医生给我做完检查,健康指数显示正常后,白鸽开始计划去零星的滑雪场了,因为和我同龄的alpha都开始玩机甲了,滑个雪算什幺。

我喜欢雪,因为那是我从地下奴隶场第一次自由呼吸时感受到的东西。那飘落在脸上的凉意,我至今都能感受到。

雪下着没一会,地就白了,那白茫茫的一片落在我的身上,裹住我小小的穿着脏污破烂衣服的身体,冻住我不安蜷缩着的手指……那被冻僵的表情好像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我才不在乎有没有被买走,我也不在乎离不离开这个拍卖场。

越是掩饰,就越是在乎。

在乎买到自己的是不是一个好心人,在乎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

我有那幺多要在意的事情,白鸽只是拍了拍我身上的落雪,将一件厚重的斗篷披在了我身上,随后抱着我走出了拍卖场。

那天的雪下得真的很大。

冬季的时候,邻星整个星球都是白的,为了促进旅游发展,加上地缘优势,邻星的滑雪场几乎覆盖了半个星球。

滑雪场分儿童区和成人区,儿童区的服务员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带个孩子没问题。原本白鸽是想让服务员带着我的,可是当他穿好滑雪服,看到服务员给我穿衣服的时候,就皱眉走了过来

他一边帮我穿着衣服,一边嘟囔着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差别原来这幺明显,这个服务员一看就没带过孩子,不然怎幺帮小朋友穿滑雪服都这幺磨唧。

滑雪服很暖和,一点风都灌不进来,白鸽看着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染染,你现在好像一个球啊哈哈哈哈哈。”

室内我没一会就热了,扯着衣服想让白鸽帮我脱下来,白鸽帮我脱了一件外套,掂量了几下,又帮我穿回去了,“热点好,热点好,等下出去就冷了,要不再穿件吧宝宝?”

白鸽有时候会喊我染染,有时候会喊我宝宝,好像是每一个有孩子的父母都会喊他们家小孩“宝宝”,我在这听到不止一次两次了。

我怀疑白鸽也是学那些父母的,比如我旁边这家。

他们家小孩也被裹成了一个球,妈妈生怕孩子出去冻着,“宝宝”“宝宝”地又给小孩披了件衣服,看着小孩老实地穿着,才带着小孩走出室内。

白鸽看着那家出去了,赶紧有样学样地给我又穿了件衣服,然后抱着我出去了。

那家的小孩有滑雪基础,妈妈帮她弄好装备后,小朋友就直接自己滑着玩了。

这下把白鸽吓得够呛,总不能帮我穿戴好又把我送到室内,让服务员教我,总感觉不是很放心。

白鸽自己都还是个少年,还想照顾好我,来了雪场,想教我却又担心我年纪小听不懂,磨磨蹭蹭了好久都没有让我上滑雪板。

还是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扒拉着他裤脚说“要”,他才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地牵着我的手带我滑,教我怎幺控制前后脚发力。

看我会了基本动作之后,白鸽就让我在原地玩,而他早就按捺不住上了板,直接俯冲向下坡滑去。

那一瞬间太快,我看着他在我面前一晃而过,一下子就不见了。我心中没由来地感到害怕,下意识地去追他,“妈妈……白鸽……白鸽别丢下我”。

我跑去追却没意识到脚下的板,刚擡脚就顺着滑板一路下滑,碰到石头碍摔倒在雪地,我看着前方的黑点,撕心裂肺地喊着,“白鸽白鸽”。

没人应我。

我试图站起来去继续找白鸽,但滑板和鞋子太重,穿得像个球的我根本就起不来,只能爬着一点点往下挪。但滑雪场太大了,我看着周围一个个滑过去的身影,不知道哪个是白鸽。

我擡头,天灰蒙蒙的,看不见一只飞鸟,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我从中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这感觉,让我想起了在地下拍卖场牢房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自我有记忆起,就是被牢房里的好心人一口一口饭喂大的,也许今天喂我饭吃的人还在,明天就是另一个人了。

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只知道在这个牢房的深处,有一个可怜的孩子。

你……终于被遗弃了呢。

我就说……拍卖场的奴隶怎幺会有这幺好的运气,就算有意外,那个意外也不可能会是我。

那年我六岁,看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和无数次鞭打、挨饿已经让我变得铁石心肠。当我长大后再回想这段滑雪场经历,发现我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哭得那样悲伤,得到后再失去,没有什幺比这更可怕的了。

我也终于明白那些享受过富贵又回到拍卖场当奴隶的人的话了,一切如梦幻泡影。

我原本以为白鸽跟那些人不同,而我将有一个家……

天使挥动了一下翅膀,我落入白鸽的怀间。

天使再挥动了一下翅膀,我被狠狠地抛落在地上。

那天我在雪地里哭得整个人昏过去了,倒下的瞬间,我想我此生再也没有那样悲痛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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