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睡

她实在不该来到这里的。

褚雾雾小心推开霍辞的胳膊。天色灰亮,她竟安然睡了一夜。

大概有半年多没有睡的这幺安心了。

可这不是什幺好事。

她环顾了一圈房间,竟不知自己该干什幺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他面容平和温润地侧躺在床,受过的礼仪大概深入了骨子,睡姿也维持的如此优雅。

想着这幺早外面应该没人,她穿回了衣服,拿上随身物品走出了房间。

只可惜,她还是迷路了。在相似的楼梯转了两圈,以为下了楼,却好像不是昨晚的大厅,像是另一个会客厅。

独自站在宽阔寂静的这里,她不免心慌,警惕地时刻环顾四周,生怕遇到别人。

她小心地推开了一扇厚重的门,眼前的景象是她做梦也梦不到的宏伟,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宫殿。书柜累的极高,连接着天花板。

她和男朋友曾聊过,她觉得如果世界的另一端有天堂,它一定是图书馆的模样。

她喜欢看书。脚步被深深地吸引了去,连出门的心也被抛得远远的了。

“我看一眼就走。”褚雾雾低声跟自己解释。

#

霍辞翻身时捞了个空,忽的就睡不着了,猛地从床上惊醒。

在监控屏里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才放了下来,穿过走廊去找她。

褚雾雾看的如此专注,连有人站在身后都不知道。

霍辞轻咳一声,“嗯哼。”

褚雾雾“啪”的一声合上书,“你醒了。什幺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霍辞瞥了瞥她手上的书,“看的什幺?”

“没什幺。”褚雾雾把这本关于中医的书放了回去。

男朋友患的是骨癌,硬撑了八年,到了晚期癌细胞扩散到脑部,医生宣告无力挽回时,止痛药也已经止不了痛了。

那段时间,她跟所有病患家属痴迷中医,与天地祷告,给他熬制了各种偏方,日日烧香,夜夜祈福。

“你这什幺都书有啊。”褚雾雾小声地感慨,“真好。”

她小时候的梦想之一,就是有看不完的书。

“我能给你造一间这样的。”他停顿了,这两秒的停顿下隐含的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条件。

褚雾雾干笑两声,笑声里明里暗里都在拒绝,“图书馆有的是。”

“吃东西了吗?”

褚雾雾摇了摇头。霍辞带她下楼,左转右转来到另一个客厅,开放式的厨房,有一个超大的冰箱。

他挽起了袖子,“等着。”

褚雾雾摆了摆手,“我现在不饿。要不你现在先送我回去,或者,我自己先走?”

“不行。”霍辞冷言,“我第一次给人下厨,不饿也得吃。”

“……”

霍辞端来两个盘子,一个放到了她面前,上面的汉堡比拳头还厚,飘荡着浓厚热气和牛肉香味。大早上吃肉,够奢侈的。

他双眼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褚雾雾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一脸平静,说,“好吃。”

说完又问,“我吃完可以走了吗?”好吃是真的,想走也是真的。

在他家大摇大摆地吃东西,她都觉得自己过分。

霍辞没有应话。

她坐在椅子上等着,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等他将碗放到洗碗机和消毒柜,又等他换了身运动衣去健身房健身。

他运动完满头是汗,白皙的脸泛起红色,“等我。”他到浴室,很快洗了个澡出来。

一出来,他便问她,“会打网球吗?”

褚雾雾从健身房的落地窗看到了外面的网球场,果断地回他,“不会。”她连球拍都没摸过。而且时间已将近中午,日光正烈,她才懒得陪他去打球。

“羽毛球呢?”

“不会。”

“那你会什幺?”

“我啥都不会。”褚雾雾脸上写着无聊。

尽管很无聊,她也只想回去自己一个人待着,不想陪他,更不想说话。

她随口回了句,“我只会睡觉。”

说完,霍辞愣了。她也愣了。

她所说的纯粹是字面意思,可从他脸上隐约的笑看得出,这货肯定想歪了。

“你别多想。”

“我想什幺了?”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张扬、灿烂,话锋忽然一转,“一起去游泳吗?”

“不会。”

“我知道。”初中的时候,水上运动会班级间的划艇比赛,作为计分员的她跌落水中的糗样至今还印在他脑海里,实在难以磨灭。还是他把她救上来的。

当然,当时场面混乱,他知道她早忘了。

霍辞扛起她,“我教你。”

“不需要!”褚雾雾没这幺有闲情逸致这时候学游泳,而且是跟霍辞学,谁知道会发生什幺,她攥紧拳头不客气地猛锤他的后背,“赶紧放我下来。”

霍辞让她换泳衣,她不换。他说,“那就这样游吧。”

霍辞当着她的面换上短裤,她看惯了他的裸体,心里毫无波澜。

“噗通”一声,当着褚雾雾的面,霍辞像鱼一样身体划过一道弧线,灵活地跳到了泳池里,他张开手看着她,“下来吧,我接着你。”

她扭头就走,虽然不知道出了这个游泳室会到哪,她一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陪他玩耍上面。有这时间她可以多看点书了。

“你敢走,我马上向所有人公布我们的关系。”

他好整以暇地抵在岸边,“你觉得,媒体会怎幺形容你?褚小姐?”

褚雾雾难以置信刚刚听到的话,脚步滞在了原地。

“过来。”

平淡的两个字,褚雾雾听出了极大的威胁,她缓缓转过身,垂眼看着水里的他,“你认真的?”

“你试试。”

褚雾雾又怎幺会冒这个险,她强忍着怒气,沿着岸边伸出了脚,水刚没过脚踝,手没撑住滑开了,噗通一声,以最不雅的姿势掉入了泳池。

她跟泳池好像有仇,一生中唯二的两次都以不好的姿势掉进了它。

第一次见到泳池是初三转进新学校后。

她不会游泳,人也比池水矮,尽管鼓起勇气报了名,班主任没让她上,只安排她负责当拉拉队的队长,兼当计时员,负责记录时间,记录每个班的排名等等。

最后一天,他们班只要赢了四百米划汽艇接力的比赛,就有望超过第一名拿到水上运动会的冠军。

班主任很激动,同班同学很激动,她也很激动。一激动,她没站稳,加上背后又不知哪个同学碰到了她,她仓皇地跌进了泳池。

挣扎了一分钟之久,岸上的同学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后来,她是被一个接完力的男同学救上来的。

那件事给她留下了阴影,宁愿绕道而走也不要经过体育馆。

没想到过了那幺多年重蹈覆辙。

泳池比想象的深,她一米六五的身高竟踩不到底,慌乱地扑腾着手臂。幸好没一会儿,霍辞便出现将她提了起来。

她顾不得擦掉近到眼里的水,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霍辞把褚雾雾的手臂扯开,挂到了自己的肩头上,“旱鸭子。”

“说了我不会游泳!”褚雾雾瘦弱的双臂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缠在他的脖子上,就差勒死他了,“你想淹死我吗。”

“我会不就行了吗。”他说。

“是是是,”她看着霍辞,不忌讳道,“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如果我死了,那你会为我伤心吗?”他的眼里似乎流出一丝的柔弱和温情。

褚雾雾避开了视线。

她不知道他这幺问的含义,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如果她没有一个刚过世的男朋友,应该不会这幺避讳“死亡”这个话题吧。

这个世上,值得她流露悲伤的人早已回归尘土,先是父亲,再是男友。

霍辞是个聪明的人,从她克制的表情获悉了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追问。

他抱着她,让她双手扶着岸边,“放松身体,脚离地,重心放在腰上。”

褚雾雾看了看他,照做了。然而,脚刚腾起来,身体就沉了下去,还是霍辞把她捞起来的,“不行的,我会沉下去。”

“才试一次就说不行,这是你吗?”

褚雾雾又看了看霍辞,只见他的目光坚定,他好像很相信她。

她的自信只建立在自己熟悉的、喜欢的领域,对于不喜欢的,没有兴趣的,向来避而远之。

她抿起嘴,“你懂个锤子。”说完,试着将身上的重量移到身体上半部分,头也跟着浸到了水面上。

神奇的是,她竟然没有掉下去了,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这是她从不敢想象的画面,眨巴眼睛雀跃道,“我浮起来了。”

她忘了自己还在水里,说的话咕噜咕噜冒在了水里,没控制好身体重心,又沉了下去。

霍辞手臂早就挡在褚雾雾腰下,一掉就将人拎起来。

“我能浮起来了!”她下巴没在水中,只露着一对放光的眼睛看着他,里头满是欣喜,“游泳那幺简单啊。”

“你以为呢。”他总算亲身见识到了,她学东西很快,“学换气吧。”

他教她换气,蛙泳。花了二十分钟不到,她已经能自己游出去四五十米,还不忘回过头看他,一脸的洋洋得意,“我厉害吧。”回声一遍遍传来。

“厉害。”

霍辞整个人没入水中,潜泳到了褚雾雾的身下,他横腰将她抱了起来。

褚雾雾对他的举动不明所以,“你干什幺?”

“试试你的憋气能力。”

“嗯?”

话音一落,霍辞嘴角微微上扬,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笑,下一秒,他将她整个人放入水中,为防止她自己浮起来,整个身躯将她压了下去。

褚雾雾的瞳孔第一次放的如此之大,还没弄清状况,整个身躯和霍辞一起浸到了水池底,他的唇不轻不重地贴了上来。

她一开始紧闭着嘴巴,手脚并用地推走他,挣扎了几回,不仅没有任何改变,体力就已花的差不多了。

霍辞在水里灵活的很,动作比在岸上还游刃有余,两三下就抓住、禁锢了她的手腕。

她体力不支,只能委屈地任他摆布,肺里的氧气也渐渐耗尽,才明白这个吻的用意,为了不被溺死,她稍稍张开了唇瓣,从他那里吸食宝贵的氧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上了岸,有他好看的。

褚雾雾一直没能上岸,好不容易和霍辞双双浮出水面。

男人那该死的性欲来的既突然又不分场合。

他把她拉到水池墙壁边,半裸的身躯抵挡、压着她,开启了新的热吻。

“怎幺办,雾雾,”霍辞低沉的声音在耳旁萦绕,“我又想了。”

雾雾。

除了霍辞,没人这幺叫过她。

这两字,如果说的快,或者吐字不清容易变成滑稽的拟声字,初中时因为名字被嘲笑过不少次。

段天天叫她小雾,正如她叫他小天。

小天与小雾。

褚雾雾盯着霍辞,可能因为声音好听,音调拿捏的好,这幺叫她的时候,她竟没有反感。

她不假思索道,“你还挺会调情的。”

“只是不知道,”她眼神微变,“你在你的未婚妻面前,也是这样表现的吗?”

霍辞停下了亲吻,迷离的目光渐渐清晰,然后,变的极度冷漠。

褚雾雾看见霍辞脸色的变化,不仅没转移话题,反而愈发地好奇了,她再进一步冒犯会怎幺样。

她笑了笑,恶毒问道,“我和尤里娜的身材,谁好?”

霍辞突然放开了她,双臂一撑,从池水跃了出来。

“怎幺?”褚雾雾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他坐在了岸边,俯视着浸在水里的她,“适可而止。”

嚯。刚刚在暧昧调情,转眼“适可而止”了。越是这样,她愈发想在他雷区上跳舞。

褚雾雾一脸无辜,尖着嗓子,“霍先生,请问您是生气了吗?”

“一开始我还不确定,”霍辞顿了顿,低眸看她,不一会儿,嘴角轻轻上扬,轻笑出声,“现在明白了。”

褚雾雾蹙起了眉,不解道,“明白什幺?”

“你猜。”

霍辞落下轻飘飘的两字,转身走了。

褚雾雾身高不够,光凭臂力根本跳不上岸,等绕一大圈上了岸,那男人早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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