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我知道会有这幺一天

秋分之后,白家午门斩首的那天,永安城里人人噤若寒蝉。

若说三皇女是为了杀鸡儆猴,那效果确实达到了,十倍百倍的好,人人都绷紧了皮,闭紧了嘴做人。

即使有人觉得她不近人情,太过冷血,也一个字儿都不敢讲。

刽子手提刀手起刀落,喷出一股热血,白瑾心的头颅落在地上,还死死望着小女儿的方向,眼里噙着泪,嘴角却勾出一抹欣慰的笑。

“娘——”

白秋夕从床上直直坐起,泪流满面。

魏若昧见她醒过来,直接先给她扎了两针,让她安静下来,没力气往外跑。

白秋夕的身子发软,倚在枕头上,脑子里一团乱麻,只是看着她哭。

魏若昧端起手中的药碗,将白瓷勺里的药吹凉,才送到她的嘴边。

“白秋夕已经死了,现在你是我的远房表妹,魏秋夕。”

白秋夕刚把药含在嘴里,就苦得令人作呕,她想要吐出来,被魏若昧捏住下巴一擡,硬吞了下去。

白秋夕整个人都像是浸在苦涩的药草里,“哦”了一声,兀自垂下了眼,“魏姐姐,连你也在骗我。”

魏若昧的嘴角动了动,收回了捏在她下巴上的手,心里发胀,却做不出辩解。

白秋夕苦笑一声,又流出两行泪,“也是,是我太蠢,第一次见面时,你就问过我。是我不愿细想,是我的错。”

魏若昧蓦地收紧手指,碗里的药都跟着晃,险些泼洒出来。

她继续吹凉一勺药,往她的嘴边送,好在这次白秋夕乖觉,不等她动手,就自己乖吞了下去。

魏若昧喂完手里的药,才无力地开口,“秋夕,不管你信不信,我很喜欢你,也并不想伤害你......”

她想起当初,得知她珠胎暗结,她不怕死地想要替她瞒着,最后被李春朝发现,然后三皇女将她关在了水牢两个月,还打断了她一根肋骨。

等到白秋夕小产,一切尘埃落定,她才被放了出来......

白秋夕压下舌根的苦涩,流泪道:“我信不信魏姐姐,又能改变什幺呢?”

她缓了缓,想要扯出一抹笑,却哭得更加悲痛,“我知道朝堂积弊,我知道世家祸国,我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原罪,我都知道的......”

她剧烈地咳起来,几乎要呕出一口血,魏若昧又按住她,给她扎了两针。

白秋夕的情绪平静下去,眼泪却还在流,她哭着说:“我都知道的,我只是伤心,因为我的母亲父亲姐姐弟弟,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魏若昧看着她哭,心里大恸,当初断了一根肋骨,都没有此刻痛,像是在拿刀剜她的心。

她的太阳穴跳了一下,脑子里也开始疼,她看着白秋夕流泪,拿了手帕替她擦。

可是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像是要把眼睛都哭干了。

最后药劲儿上来,白秋夕昏昏欲睡,终是不再哭了。

魏若昧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出了门。

李凤眠在院子里侍弄药草,见她出来,问道:“她生气了吗?”

魏若昧想了想,摇了摇头,“比起生气,更像是伤心。”

白秋夕事事通透,连世家的灭亡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生气自己所代表的一切被推翻,只是伤心失去了亲人。

李凤眠点了点头,这才有了一丝底气去看她。

白秋夕将睡未睡,药效将她的所有悲痛都稀释,雾里看花一般不真切,仿若一切都在梦中。

白家出事后,她从未见过李凤眠,而今,她见李凤眠进来,倒也没多生气,还能看着他笑,冲他道贺:“恭喜你,做到了。”

又疑惑他是怎幺做到的,毕竟他一介男儿身,男扮女装已是不易,又布下了整个局,滴水不漏,步步为营,而他在永安城里,连受宠都算不上。

“李凤眠,你是怎幺做到的?你手里无权又无势,究竟是怎幺做到的?”

李凤眠坐在她床边,替她擦去眼角噙着的泪,平稳又淡然地开口。

“秋夕,弱小不是不能成功的借口,傲慢才是失败的理由。”

“我和她们不一样,她们要做的太多。对内,要维护利益,要固化阶级,要光耀门楣。对外,还要护好这片疆域。真是太贪心了,处处都是破绽,处处都是把柄。”

白秋夕的眼皮一沉一沉的,理解了他的话。

世家在他眼里处处都是破绽,而他在世家眼里,连只蚂蚁都比不上,可这只蚂蚁却筑起了穴,终是毁了这处处是破绽的长堤。

因为他从看见长堤的那一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击溃它。

她好累,要睡过去时,像是听到他说:“别自责,哪怕李春朝骗了你,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李春朝。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像是被千万根小针扎着,呼吸都困难,最终,眼皮一沉,彻底坠入黑暗。

李凤眠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走的时候,云岫立刻迎上来,告诉他道:“消息已经送到了,只是,这真的管用吗?”

李春朝伤愈不治,救一个白秋夕,就能治好他?

这是什幺道理?

李凤眠的神色难明,语气却依旧淡漠,“权且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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