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彰显个性、讲究穿着打扮的少年人自然不会只满足于用丑丑的校服装点自己的青春。起先是有人私下里找了裁缝改了改样式,到后来更是有人直接进行二次改造。
不知从哪个最胆大的学生开始,在校服上画画逐渐流行开来。
有的衣服画着最当红偶像,有的则是二次元热血番的人物。
当然也有不会画画的,写了不同样式的火星文在上头。
流行意味着跟风,跟风意味着好玩。颜琰自然也不例外加入了这场校服画画的浪潮中。当她画上一小块花纹,旁人已经开始搞即兴创作。
开始的小打小闹逐渐演变成竞技比拼,在画画上颇有天赋的颜琰自然不甘示弱。从天上到地下,从动物到建筑,从写实到抽象,都成了她画画的素材。当然不只限于她的校服,同学到也被拿了征用。
由于画的太过出色,甚至隔壁班级都同学排队找她定制。
这天课间,她的课桌前又围了一圈人看她用马克笔画画,时不时还有人拿着新的校服拜托他画画。
近水楼台先得月,颜琰后排的男生早早被她画上了海贼王。他的校服便成了颜琰的移动广告,更引来了隔壁班兄弟的羡慕。虚荣心作祟,他打包票能让兄弟优先拿到。
但人多到实在夸张,这位后排的男同学几个课间下来,都挤不进人群和她搭上话。
眼见着上课铃一打,颜琰桌前的人全都散去,老师还没进来,他便拍了拍颜琰的后背,抓紧时间嘱咐她。
颜琰转过头,听他耳语一番,接过他手上的校服,正一转身,这才发现地理老师已经进到教室了,眼神凌厉地盯着她。
颜琰赶紧把校服塞进了抽屉里。
这位副科老师正是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一个眼神扫过来,不怒而威。他嘴边常年挂着校风校纪、校规校训。但凡哪个学生被他抓到小辫子,都得听上一阵老和尚念经,以及享受唐憎时不时的紧箍咒伺候。不脱掉几层皮、不在同学们面前儆几次猴,悲惨的日子都不能算结束。
“第二组倒数第三排的那个女生,你叫什幺名字?”
颜琰蹭地一下起立:“我叫颜琰。”
“下午第四节来我办公室一下。”
颜琰搓了搓后脖颈,僵硬地点点头。如果只是课间谈话,那幺问题不大,只是口头教育一下。但下午是全年级的活动课,这个时间点找她,长篇大论的批评是免不了的。
颜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祷这位教导主任没发现上次自己在物理课上搞小动作偷偷画画的事。
教书近二十年,什幺样的大风大浪这位教导主任没见过,什幺样的学生这位他没经手过。照理来说,在校服上画画这种事放在一般学校顶多只算小打小闹。但在高官子弟和知识分子二代众多的济光,但凡涉及校风校纪的就没有小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好好收拾一下这群毛孩子后头估计还会出大乱子。
只要不闹出人命,家长巴不得严师出高徒。
颜琰可巧正好就撞枪口上了。
因为画画这事,颜琰在同学中收获了不少好人缘。
但有人喜欢,注定也有人眼红嫉妒。
不止一个学生在这位教导主任跟前说,3班有个叫颜琰的女生画校服画的最多,甚至还敢在他的课上偷偷画画,实在影响不好。但考虑到是女生,多少还是要顾忌一点女孩子的自尊心。
他决定先进行口头批评教育,然后再让她写份检讨,公开念出来。
提着一颗心,颜琰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门,走进了教导主任的办公桌前。
“听说你画画技术挺好是吧?现在是画校服,将来是不是准备学校的墙上画涂鸦啊?”
“上物理课都敢走神画画,你胆子蛮大咧,是知识点都学会了,期末能考满分了吗?”
“上学正经事不干,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你当学校是游乐场啊……”
不出所料,教导主任对她360度全面无死角的嘲讽攻击开炮。全程不带一个脏字,把她说的无地自容。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她擡头看了一眼,是教数学的王老师。
人美声甜的王老师打断了训话:“主任,报告我写好了,现在交给你哈。这是陈老师从老家带回来的新鲜荔枝,您尝一下呗。”
面对热情的同事,他立马切换了态度:“谢谢谢谢。太客气啦。”
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情形,王思佳没急着走:“主任,这不我们班数学课代表颜琰嘛,出什幺事儿啦?”
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颜琰一眼,感叹道:“现在的小孩呀,上课不好学习,尽在那里没事干瞎搞。你看,好好的校服被画成了什幺样子!”
“学生们不懂事正常的啦,好好说两句都能改正的。颜琰这孩子挺聪明的,数学回回考第一,学物理肯定也差不了。我看让她和同学们沟通,从内部引导改正,加强校风学习,效果肯定不错。”
主动在教导主任替她面前说好话,这是她未曾设想过的。颜琰自觉王老师对自己的欣赏和喜好程度还达不到这份儿上。
转念一想,多半是看在路一明的面子上。要说路一明和她没点什幺颜琰是不信的,毕竟这般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可是需要卖不少力。
多亏路一明,多亏王老师,这番举动实在太到位,让教导主任轻松放过了她。
惦念着路一明状况,颜琰早早出了教室跑到他平日里等候的老地方。
天公不作美,飘来一点雨星。
半天没见人踪影,雨倒是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兴许昨天那群坏人又找路一明麻烦,绊住了他的脚。
等到校门口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还是没见到人。
愈发验证了她的猜想。
此时已天空阴沉了大半,不远处还传来几道轰隆声,大批的乌云渐渐向她头顶方向移动着,笼罩在她的上空。冷风呼啸而至,地上的枯枝落叶被卷起,像小小龙卷风一样汇集到一起。
她顿觉不妙,一路小跑着往距离最近的文具店奔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举着伞从旁路过的彭嘉树。
一如既往的,彭嘉树在教室逗留了十来分钟,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校门。
天气预报说会有大到暴雨,他举着雨伞,果不其然看到乌压压一片的天空。
“喂?”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到湖边来。”始终是他爸言简意骇的风格。
于是便看见了一路狂奔的颜琰。
准确来说,是她奔跑时溅起的水珠洒到了他的裤脚上,他才注意到了她。
下雨天的校门口,喇叭声此起彼伏。缓慢行进的车上,彭嘉树透过车窗小道为数不多的行人。
颜琰正老老实实地等候着红绿灯。
校服外套早已被她脱下来撑在头上挡雨,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面对瓢泼大雨,终究是杯水车薪。她的鞋子和上衣已经全部湿得透透的,刘海也成了一缕一缕。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旁。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无论看都少次都会内心悸动的脸。
他对满身狼狈的颜琰说道:“上车。”
抿了抿唇,颜琰环视一周,这才反应过来彭嘉树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难以置信地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她局促不安地摸了摸头发,借着手缝的余光打量着车内的人。
坐到另一端的人递来了一包纸巾,示意她擦擦身上的水,什幺也没说。
“同学,你家住哪儿?”她听见前方驾驶座上抽烟的男人问她,声调和彭嘉树在学校讲话的样子如出一辙。
“逸景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