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骤雨,冷风呼啸,皇宫内一片肃杀。
浸透了水的屋檐湿漉漉的,比平日色泽更深,压的人喘不过气。
有人说,萧氏王朝大概是要亡了。
老皇帝为人荒唐,独宠皇后一人,所以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三个皇子。前两个,那都是迎娶皇后之前,东宫里教皇子人事的侍女诞下的孩子,唯有幼子萧晨欢是皇后嫡出。
李皇后病故当日,萧晨欢被封为太子,而老皇子自此之后再不涉足后宫。
去年冬日酷寒,老皇帝病重之后,就由太子代理朝政。
太子萧晨欢素日来看着文弱又瘦小,但在政务上颇有建树,这几个月来滴水不漏,大臣们本以为,这皇位会交接平稳。
哪成想,七天之前,出了一场大变故——
皇长子萧执带兵逼宫,意图篡位,虽然功亏一篑,却牵扯出一桩天大的荒唐事:皇太子萧晨欢,竟是个女人!
皇长子萧执谋反大逆不道,已经贬为庶人,流放南疆;
二皇子萧景不学无术,留恋花丛,从没有指望他;
皇太子……不,皇太女,样样都好,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这江山社稷,眼看着要无以为继。
宫外人心惶惶,而此刻的萧晨欢,在被地龙烘烤的闷热宫殿内,穿着轻薄的宫装,亲手拧干了手巾,给老皇帝擦汗。
老皇帝一天中难得清醒个一时片刻,浑浊的眼睛看着萧晨欢,似乎想要擡手摸她的脸颊,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欢儿,父皇……真的对不起你,也许……咳咳,能听你母后的话,给你留一个胞弟,也不至于委屈你这幺多年。”
当年皇后体弱,诞下女儿之后,自知无法再生育,也想过干脆让身边的侍女代她怀孕,到时将母亲送出宫去,将孩子当做嫡亲皇子养在膝下,但皇帝当时只认为,若真心疼爱一个女子,就不该再碰旁人,并未同意。
萧晨欢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父皇别这幺说,女儿比旁的女子有更多的见识,不用被束缚在深宫内宅,这可是求而不得的好事。”
她看着虽然不算年迈,但因着劳累和对母后的思念,已经形容枯槁的父亲,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最体贴,最能让他舒心的话:“母后泉下有知,看到皇兄的所作所为,就会明白,兄弟永远不可能是靠得住的靠山,父皇才是。”
老皇帝听了这话,露出释然的笑容:“放心……父皇会是你的靠山,哪怕今后,父皇走了,也还会是……”
三日后,皇帝驾崩,传位于皇太女萧晨欢。
自此,萧氏王朝有了一位前无古人的女帝。
萧晨欢穿着厚重繁琐的朝服,被擡上白玉华表,接受群臣叩拜,直到走进金銮殿,看到那万人之上的宝座,眼前闪过父亲的笑容。
皇位,就是父皇留给她最大的靠山。
萧晨欢心内清楚,在女儿身被揭露的那几日,数不清的奏折通过暗中手段被塞进了父皇枕头边,请他另立储君。
万幸,她仍旧是赢了。
她的目光扫过群臣,心内冷笑。
一个曾经女扮男装,颇得民心的公主,一朝失势,定然会被新君所忌惮,要幺登基为帝,要幺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而如今,那些想将她送上死路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首先,就是那些不仅认为她不配称帝,甚至不配活着,之前女扮男装是罪大恶极,不仅应当让出储君之位,还应当从重发落的人。
人无完人,这些大臣被一个个翻出陈年旧账,押入天牢时,才后知后觉:女帝在还是太子时看起来恭顺纯良,分明就是装出来的假象!
否则,这些埋藏极深的错处,她怎幺能如数家珍?
背后捅过她刀子的人还有许多,但为了让政务能平稳运转下去,不能一次性将他们都砍了,她只惩戒了无法容忍,又不至于影响社稷安稳的几个,出了一口恶气。
空出来的位子,自有识时务的,愿意效忠的人可以补上。
血雨腥风的早朝结束后,萧晨欢步入后殿,第一件事就是将厚重的朝服脱掉。
她到底是个女子,这金银绣线堆起来的十来斤重的一整套衣服,挂在身上大半天,实在太难受了。
但还没来得及换上寻常衣衫,就听人禀报说:太子伴读周衍之求见陛下。
周衍之是她的伴读,容貌在这一辈世家公子之中自然是一等一的,虽然性情略有些古板,但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又颇有才华。
萧晨欢挺欣赏他,二人私下里的关系也很不错。
只是,从半年前开始,那小子就似乎热衷于相看姑娘,似乎很着急成婚的样子,颇有些不务正业,跟她私下的聚会往来也少了。
朝中有人猜测,是周衍之和太子朝夕相对,察觉到她是个女子,不齿与她为伍,又或者为了自保,这才疏远她的。
如今她登基了,周衍之就立刻回心转意。
呵,什幺正人君子,分明是棵墙头草。
虽然十二分的看不上,但萧晨欢还是道:“让他进来回话。”
刚罢免了一票不服她的官员,她缺的就是人才。
如果周衍之能让她看到诚意,她甚至愿意提拔他去补九卿中空出来的位子,以彰显她过往不究的大度。
片刻之后,周衍之走了进来。
还是那副她记忆之中端方君子的模样,只是眼神略带闪烁,气势也较平日弱。
萧晨欢开门见山的问:“你来见朕,是有事要说?”
周衍之点头:“是,在下之前愚钝,如今茅塞顿开,如今斗胆前来,是想问陛下,可否愿意接受在下侍奉在侧。”
萧晨欢态度淡淡。
虽然是墙头草,却也够直率,她不讨厌这般真小人,于是便点了点头:“可以,朕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辈。”
这话一出口,就看到了周衍之眼中迸发的神采,她心内冷笑,面上却不显,语气平淡的继续道:“既如此,朕就封你为少……”
然而话未说完,周衍之就打断了她:“陛下!如今正值国丧,在下只要能入宫侍奉,便已心满意足,分封位份不好操之过急,否则有损陛下声誉!”
他义正言辞,萧晨欢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幺?入宫侍奉?难道周衍之有什幺特殊的癖好,想要当太监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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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不要相信看似正经的第一章,这篇文从头到尾都不掺杂任何正经的内容,为数不多的假正经,都是为了女帝的性福生活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