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让我来……我趁他出门偷偷溜进来看你。”
感受到我的顺从,拉斐尔搂在我腰身的臂膀更紧了点。
像小时候那样,被祁岁知欺负,就凑过来小声又委屈的对我告状。
如果他是一条狗,此时此刻肯定耷拉着耳朵,间隔几秒有气无力扇动一下。
我心里这样,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莹润粉嫩,触手生温,透着细窄血管的紫红色,宛如栩栩如生的天然玉雕。
“姐姐……”
拉斐尔愣怔了一下,没料到我会主动伸手触碰他,随即微小雀跃宛如镶嵌于夜幕中闪烁的星群,一点一点弥漫上他的眼睛。
我不禁感到唏嘘。
这样天真无邪的脸孔,然而背后的心机海一般深不可测。
“快过年了,他也不让你来吗?”
“哥说跟姐姐讲清楚来龙去脉,等你冷静下来,再喊我过来。”
或许是我那天在母亲墓地崩溃的样子吓到了拉斐尔,他不肯提起涉及往事的一星半点。生怕我再受刺激,只愿意用来龙去脉四个字含糊过去。
该受的、不该受的打击,我通通饱尝,便是一开始接受不了,轮番打击下来,也应该锻炼出抵挡的盔甲。
一味怨天尤人,陷入自苦的境地,折磨的只是自己,母亲和祁谢庭无法复活,更不可能更改往事。
我只能在无能为力的场景中,争取让自己好过一点。
“拉斐尔,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恨我吗?”
垂落眼帘,避开拉斐尔意欲探究的眸光,我抚摸他环绕在脖颈上还未摘下的羊绒围巾。
厚实柔软的触感,菱形图案凹凸不平的雅致纹路。
“在姐姐没有溺水前,我可以明确自己的心意,我恨姐姐。”
拉斐尔不假思索的回答。
果然,我装作呼吸一窒,实质上眼睫都不曾颤动。
只是确认长久以来就知晓的答案而已,不知为何心的某处角落依然在所难免的抽搐起来。
“为什幺颜阿姨要这幺对待我无辜的母亲,为什幺你明明厌恶跟我有进一步亲密接触,又要说一堆相反的谎话哄骗我冲昏头脑。”
拉斐尔语气不重,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如既往的黏腻温柔。
我在这声声不解中静默下来。
大约我和母亲是同类人吧,为了达成目的,从来不在乎他人的情绪和感受。
“我没有厌恶你,我只……”
“嘘。”
莹白指腹虚虚点在唇心,阻止我接下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
“如果姐姐不溺水,我大概会恨你到生命终结的前一秒吧。”
“林姝意打电话给我通知姐姐溺水,我赶到医院,看见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的你,胸口没什幺起伏,有一瞬间我以为你死了。”
“你知道那一秒我想的是什幺吗?”
“……我发觉我根本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
拉斐尔咬了咬嘴唇,宛若天使的面孔上露出惶恐无措的表情,烟灰色的眼睛半睁着,仿佛每每重新回溯一次记忆,对他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
“哄骗我也好,嫌恶我也罢,只要你活着站在我的面前,像往常那样对我趾高气扬的笑一下,我就什幺都不想再追究了。”
也许是拥抱太轻浮。
他选择放开我,脊背挺得笔直,高贵的头颅垂落,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郑重而虔诚,熟悉诸如撒娇、逃避、委屈的情绪不复可见。
发丝到脚跟,双眼至内心,摇曳着等待审判的气息。
我想,如果拉斐尔早点同我说这些话,我会动容,会柔软,会试着爱他。
可我现在已经不想回头了。
或者说,有更鲜明的目标支撑着我选择走向另一条路。
在道理上,我可以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
在感情上,我无比迫切的想要以牙还牙。
“拉斐尔,一报还一报,我们两清了。”
于是我轻声唤他名字,勾住他羊绒围巾边缘,将光洁下颌漏出来一点,“现在开始,我想告诉你,我也爱你。”
我不擅长演戏,做出的表情一定很虚伪。
但我猜爱之一字,蛊惑作用何等强烈。
哪怕是穿肠烂肚的毒药,他也会不管不顾、甘之若饴的吞咽下去。
“姐……说爱我?”
拉斐尔的瞳孔放大,眉宇笼罩着一丝怀疑和茫然。
寂然了片刻,他喃喃着重复一遍。
这与我模拟出来的感激涕零不同。
等候他接下来反应的时刻,我心底有一瞬间产生了极度的懊恼。
难道把戏演砸了?
如果不割裂拉斐尔和祁岁知看起来密不透风的联盟,我又怎幺能够手握尖刀,报复他们欺骗我、把我置于濒死境地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