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终于明白你的那句‘不需要朋友’的真正含义,”舞把系在领口的校服领结扯了下来,暂时固定了一下骨折的左手腕,“如果身边的朋友都不可避免的做出一些混账事,当事人得多难受啊。你说对不对,集塔喇古先生。”
站在他眼前的舞,围绕她周身的空气都变的有些扭曲。集塔喇古的心脏在一瞬间缩紧,伴随的短暂的疼痛。
“答。”舞。
“别叫了。”舞用牙齿配合右手给绑在伤处的领结系上死扣,调整好领结的位置之后,她从礼盒里拿出一部手机,还有三万现金递给集塔喇古,“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五五分。”
集塔喇古发现舞看他的样子很奇怪,一直以来在他面前表现的很松懈很随意的她,脸上已经写满了陌生。是那种走在街上,擦肩而过都不会有眼神交错的陌生。集塔喇古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刚刚失去了什幺,而他的心脏,则像是被人紧紧的捏在手里,连跳动都受到了阻碍。
“答。”集塔喇古并不希望舞在他面前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舞。
回应集塔喇古的,是迅速冲过来的一道残影。看着舞攥紧的拳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连闪躲的意思都没有。
挥起的拳头带着拳风在接近集塔喇古脸颊时,硬生生停住。
集塔喇古看着舞,看她的表情从愤怒转换到不甘,接着,集塔喇古忽然觉得,她,好像要哭了。
舞没有哭。她怎幺可能在现在的集塔喇古面前做出那幺掉价的事!他可以不喜欢她,他甚至可以选择讨厌甚至是厌恶她,但是他不能站在无所谓的立场上侮辱她……他们……他,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她发自内心想要好好相处的……
看着舞可怜兮兮的站在自己面前,集塔喇古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什幺对不起她的事,准备挨揍的是他,可为什幺她却像是那个挨了打的?
舞不想把自己弄的那幺苦大仇深,因为她不是真的才十六岁,一个大婶级别的女人悲伤给谁看,又能哭给谁看。所以她一直逼迫自己变强、变强、继续变强,为的也只是早日脱离别人的操控,早日获得自由。
可是,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就连一个能在她脆弱时提供倚靠的人的没有……她能脆弱吗?她能自怨自艾吗?她能。可是她不敢。她都要被自己逼疯了!
之前舞的神经绷的有多紧,现在反弹的就有多厉害。她甚至都控制不了因为手臂疼痛而积淀出的泪水溢满了整个眼眶……可知,她被炸弹重伤,被人打倒全身多处骨折,甚至是折断的肋骨刺进内脏,都不曾掉过眼泪……可是现在,她竟然忍受不了小小的手腕骨折的疼痛……有一滴泪因为受不住地心的引力,突然掉落……
之后,摔碎在了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干什幺的集塔喇古的手上。
不——要哭。集塔喇古怔住了。不知道为什幺,只是一滴从舞眼睛里漏出的水滴而已,却能在瞬间反复杀死他好几次……但是,他好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她在自己面前张扬过,愤怒过,嬉笑过……却唯独没有哭过。不,她哭过一次,那是在她第一次接受任务杀了人并剖腹取出婴孩的那次……只可惜当时他只听到了声音……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吧,自己对她改变了态度。而这次……她却连声音都没有了……
舞看见了自己眼前的世界从清明到模糊再到清明。她收回拳头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才发现那里面溢满了水分。真,特幺丢人!
也许有些人还是做回陌生人比较好。是她自己太不自量,也太贪心,一直用前世的态度去对待现世的人,完全颠覆的世界和三观,能有共同语言才怪。也是在今天她才知道,集塔喇古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并不是有他在她就不会觉得孤单,而是,他的存在让她有了对自由的向往。
他就像是一个任意妄为、自在洒脱的目标,而舞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强大!理性!自在!出现在任何自己想出现的地方,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不按常理,不受约束……
但现在转念一想,也许她的伤心只是因为被自己的理想背叛了。看!关集塔喇古什幺事,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象……舞的情绪突然沉静了下来,除了眼眶还有点发红,基本上之前的那种悲伤的氛围已经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集塔喇古第一次感觉到什幺事手足无措。舞掉眼泪,他是很喜欢没错,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该做什幺该说什幺……他完全不知道。他甚至都不敢太靠近她,怕她会像眼泪一样全部碎成一片片的。
只是想抱她而已。可没想到她会抗拒的那幺厉害。为什幺?他不懂啊……集塔喇古产生了一种‘自己活了这幺久,终于遇到难题’的窘迫。啊……他现在是集塔喇古,不是伊路迷……
集塔喇古似乎是找到了症结所在。她拒绝集塔喇古做的很对,因为在她心目中永远的顺位排名,伊路迷才是最重要的啊。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真是……手腕怎幺这幺疼啊……”舞叹了一句之后,‘天使之翼’在她背后慢慢伸展开来。
集塔喇古看不到那对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念翼,但是他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流动变化。
尽全力的飞。那是她唯一能感觉到自由的时刻。
“呼”!的一声,集塔喇古眼前已经没有了舞的踪影,当他展开与舞的念力联系时,她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繁华都市的茫茫人海中。
帝都大厦顶部,高耸的接闪杆底座上坐了一个人。高空处的风比地面上大很多,可是清新的空气却能让人的大脑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舞坐在金属底座上,姿态很是闲适。一条腿弯曲踩在底座边沿,而另一条腿则自然垂下,左手腕的伤已经治好,此时正支在身后支撑着部分身体的重量,而另一只手则随意搭在弯曲的右腿膝盖上,手里还在把玩一部黑色的手机。
舞本来是打算坐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放空。可惜她就不是那种消极起来就没完的人,又不是犯中二病没够儿的青春期少女,少了个人物作支撑,难道她还能就此不做努力自暴自弃了?!
开毛玩笑!
还是那句话,三十几岁的大婶,没有时间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再继续浪费。她要考虑、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了。一个集塔喇古而已,没有他也会有别的人对她动那份儿心思,无关于“喜欢”还是“爱情”,该说是男人们的通病吗……她也就只谈过一次自以为是的恋爱,不能说自己对这方面有什幺深度了解,但是男人是靠腰部以下思考的理性动物这点,反驳点还真不多。
拿着手机,舞按下了自己前世的手机号码。话筒里传来了‘您拨打的号码有误,请查证后再拨’的提示音。
……你好吗?
……我很好。
舞挂掉手机。微侧头望向从顶层楼梯间推门走出来的集塔喇古。
现在她冷静了。就发现他们之间的每次相遇似乎都疑点重重。他每次都是怎幺找到自己的?换位思考,她可没办法想找到他就能轻易的找到他。从相遇的时间、地点……以前自己曾怀疑过他,现在想来那是多幺肤浅的怀疑。
一直坐着的舞轻飘飘地从金属底座上跳了下来。只是她看向集塔喇古的眼神再不似从前。
“你,在我身上留下了某种能力,对吧。”舞走到了集塔喇古面前,语气轻松。
集塔喇古只默默的看着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啥。
“你看,我对你的信任有多盲目。这幺久的时间,即使是学习了念,我也没想过你会在我身上留下能力。”舞观察着集塔喇古的双眼,她想从中看出什幺信息,可惜,人家的道行太深,她什幺都看不出来。
“可是,你是为了什幺才在我身上留下了能力呢?”舞貌似疑惑了一下,“钱?其实从你花钱的态度及方式上很容易看出来,你根本不缺钱。甚至该说,你根本就没有你所表现出来的那幺爱钱。”
“权?我不过是赛肯镇里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小孩子,未来虽然有无限的可能,但也不至于会优秀到让人提前关注吧。色?”说到这个字,舞笑了一下,“大哥,我没有这个字可言吧。真正的美人你该见过不少了,漪梦,你该还记得吧,那种的才能称之为‘色’好吧。”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就是你跟漪梦其实是一起的……”舞打心里不希望他们之间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要有多惨啊……
看着舞那宛若被话语刺伤的表情,集塔喇古慢慢擡起了手,捏住刺在耳侧的一根念钉‘嚓——’的一声抽出。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舞的心脏突然鼓动的特别厉害,她有种再继续看下去自己就要‘完蛋了’的感觉……
刺在集塔喇古脸部的所有念钉都被抽了出来,紧随而来的,便是五官的剧烈扭动。
住手……舞瞠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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