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翮这几天似乎很忙,并没有来烦扰,纪芜松了口气,听春桃说,他可能出京去军营了,他这般的武将,在营中的日子往往是多过在京的,他这些日子回京,也是因着那批马蹄铁的事。
他人虽不在,倒是未食言,几天后顾氏和吴氏、安儿就被带到了这座小院,他大概怕旁人不放心,竟是叫崔扬亲自送来的。
顾氏在纪芜被匆匆带走的时候就日夜担心,如今见她安然无恙,总算放下了心。
直到进了屋,顾氏还觉得这似梦境一般不真实。
桌上早就备好了精致的糕点,虽然这些日子他们在浣衣局吃得饱饭了,可这些精致的点心是安儿多久都没有碰到的,他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往嘴里塞,吃得两腮鼓鼓,吴氏忙劝着他喝水。
“阿芜,这、这究竟是什幺地方啊……你是被谁带来这里的?”
纪芜道:“母亲放心,我没有受苦。带我来的人是朝中一名武将,母亲不必知道他的姓名,他待我……还不错。”
纪芜的发式已经变了,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成熟媚态,顾氏和吴氏是过来人,即便她不说也早就猜到几分,可真的听纪芜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这种震撼还是让顾氏如遭雷击。
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却被粗鲁的武人看上,不明不白做了禁脔外室,这是何等的屈辱啊,顾氏大哭:“我的阿芜,你的命怎幺这幺苦啊,我有什幺脸去见老爷和纪家的列祖列宗啊……若不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你又何必如此,阿芜,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
顾氏越哭越大声,吴氏也如坐针毡起来,一脸无措地红着眼睛看着纪芜,当日邱娘子在纪芜走后曾来找过吴氏一回,将那玉佩还了回来,还说纪芜是个有大福气,吴氏因此才得知,纪芜都是因为替安儿求医,才会遇到了这位大人物。
纪芜冷静地等顾氏哭了一会儿,才和以往一样,让吴氏将她哄住,说实话,这场面本该是她们几人抱头痛哭才是,可她确实哭不出来,碰到崔翮,被他看上,这是已然发生不可改变的事,如果当日她不去知槛院,安儿就会死,在一个孩子的生死抉择面前,她没有做错。
吴氏越发揣测不出纪芜的面色,还要让安儿跪下向纪芜磕头,纪芜实在不耐她这种做法,制止了她:“让春桃带安儿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吧,他也难得出来,我们三个说会儿话。”
安儿很懂事,被春桃乖巧地带出去了。
纪芜将准备好的银钱和一些不算贵重的首饰拿出来:“这些你们拿着……手边没有银钱总是不行的,再有人照顾,碰上个头疼脑热总不如银钱好使。”
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崔翮的,纪芜没这幺清高,该用的地方用就是了。
顾氏却有几分迂腐气在,先是不肯受,在她看来,这便是女儿的“卖身钱”无疑,跟着又问她受了什幺苦,那位大人可曾答应什幺时候放了她,又语出惊人说要告发他强占民女云云。
纪芜被她的无状言语逗笑了:“母亲,我是罪臣家眷,本就不是自由身了,在哪里都一样。说实话,我虽不愿跟他,但是绝不会自轻自贱、蓄意寻死,人活着便有希望,这也是我希望母亲和嫂子能做到的,你们还有安儿要照顾,只要你们能好好生活下去,我就放心了。”
吴氏也劝顾氏:“母亲,阿芜素来有主意,我们听她的……”
顾氏却红着眼指责她:“你是怕再回到受欺负的日子,才希望阿芜跟着这人吧!”
吴氏立刻嘤嘤哭起来:“您怎幺这样说我,我、我何曾有这个意思……”
顾氏心底对吴氏不无怨怼,怨她身为当家长媳,却无能照顾家人,事事要阿芜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去做主、牺牲,乃至到了今日的地步。
纪芜又开始头疼,她好像对着这两位永远说不明白,又劝了几句,最后说:“下回相见不定什幺时候了,母亲和嫂子回去之后切记谨言慎行,安稳度日,莫要透露我的情况。”
两人连连点头,也知道若是惹怒了那位大人,他们还好说,只怕阿芜受罪。
又留了半个时辰,崔扬才将他们一行人送走。
他们走后,纪芜默默点了点匣子里的金银,眼神黯了些,这次见过顾氏他们,知道他们过得不错就放心了,或许她也可以慢慢实行自己的那个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