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拉扯。他手里捏着玩偶袋子兜着圈的荡拖着调子说“不要”,你泪眼婆娑拽着衣角自己不敢上手只剩央求求证。他走近街你走近水,身高差附加地势坡度,高的更高矮的更矮,就这样稀里糊涂连拖带拽哭哭唧唧已经穿过桥洞,又走出一段路了。
又没小贩又不适合观赏的位置,人声模糊,灯火像远在彼岸。
“真的假的啊……服了你了。”他停住步子正面对你,拽着你的手腕往脑后盘发上摸——你握紧拳头生怕指头碰到,气的对面直翻眼睛,索性自己抓下来举到你眼前,
“满意了吧?烦死人了,你这家伙真的是没意思啊!!”
头发松了都散下来。你看清东西后一时不知道是该委屈还是该不好意思,“这个的话……您完全可以直接说吧……”
“啧”了一声擡腿就走。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但估计是又脸红了。大概皮肤白的人每次害羞都会格外明显。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加紧小跑几步追上去,
“谢谢您……很可爱,非常喜欢。”你试探着说。偷瞥下对方表情不明,但步子迈的更大了,真得快步跑着才能并行。
“别得意忘形啊你,刚刚在摊子看见随手买的。”一手揣兜一手晃着玩具,走的甚至更快,句子都散进风里,装玩偶的玻璃纸袋被猛拽着啪啦啪啦响。
“是的是的,不会‘得意忘形’的。”抿着嘴偷看了两眼,顺势挽住对方手臂。身子一僵,步伐这才慢下来。心跳声太吵了,你出声补充,只想盖住一团乱的怦响,“鱼翼尾特别漂亮……”
他叹出口气,瞪过来的眼神形容为“恶狠狠的”也不为过,“张嘴就说‘不喜欢’差点给老子吓死,别开玩笑啊!当时就准备找杰算账去了,出的什幺鬼主意——”
“所以不是刚刚随手买的呢……”你小声说,努力了也没憋住笑。
“你真的……超级烦人!!自己知不知道啊!!”
“是是是我特别烦人,特别烦。”搂紧一点,整个人都要半挂在对方手臂上了。小腹紧紧的心口胀胀的舌头根都泛甜,所以得意忘形,你举起糖往他脸上戳,“那请前辈吃您自己买的りんご饴赔礼道歉好不好?来嘛来嘛,啊——”
“别说话了你!!”他抽出胳膊一把夺过去,跨步巨大一路猛走,活像在躲缠人的痴女咒灵。
你站在原地捂紧脸,自己深呼吸了两次做心理建设,飞快的重新把头发盘好后才追上去,把黏糊糊的竹签抢回自己手里,把黏糊糊的手塞进黏糊糊的手里。一时便都不再说话,玩具和你,他一手拖着一个沿着河岸往前走,只有发簪流苏和尾翼叮叮当当碰着轻响。
你猜这个人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了。再这幺慌不择路低头狂奔下去怕不是能一路冲到神奈川。
“要去哪里呀。”所以你问。
对面没好气,“老子还想问你呢。”
“再走一会烟花都要看不见了……”你说着张望。显然这里远不算观赏区了,周遭只剩黑蒙蒙的岸和黑蒙蒙的草皮,路灯都晦暗,光影和声响皆遥远模糊,像隔着水雾浑浊绞糅。
“打半天雷了,大概一会下雨,可能会被取消。”他扭脸看向你,垂着眼帘视线停顿片刻才转开,“要去哪?”
脑子里是刚刚完全没听到的振雷,你想了想才开口,“去普通高校。晚两个月报道也没关系,反正是从一年开始重读。”
对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可能在草地斜坡走太久了,小腿脚踝痒痒的,浴衣下摆大概也都蹭湿了。你指尖用力捏了捏,没捏出回应,只能自己继续说,“和夜蛾老师也谈过了,果然还是不合适,如果只在没完没了给大家添麻烦,不如早点放弃比较好……灰原同学本来今天张罗着一年组要一起聚餐作告别的——”
“哪个学校?”对方打断你。没再看你。
心思不在这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什幺学校?”
“问你要去哪个学校啊笨蛋。”他白你一眼。
按理说接下来该说点不舍得的话,该提一下大家都认为应该再努力试试。无论说什幺都好,无论再开口有多轻描淡写,你都可以摆摆手说“没办法既然前辈都这样讲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留在高专好了”。费了多大劲,做了多少努力,怎幺就随随便便当成一件板上钉钉的烂事默认为既成事实了——说挽留啊,说别走啊,说不要啊,说什幺都好,就放任你自作多情不好幺。再争取一下也没关系吧,所以说到底,
“现在问这种事还有什幺用啊!!”
就是太迟了。
搞不懂。连自己乱糟糟的心情都搞不懂。你甩手跳起来,委屈也好愤怒也罢,一时张牙舞爪伸着指头猛戳他一通。穿了一晚上木屐走斜坡,脚下草皮湿漉漉的打滑,毫不意外重心不稳人都仰面向后倒。
倒是把人搂住了。只挑着眉角瞥了下你紧攥自己制服前襟的手,索性一翻眼睛一松胳膊任你往地上栽。没系紧的衣领都被你全身体重拽的松垮变形。
“所以到底哪个高校要收你这个笨蛋当新生啊?”他歪着脑袋问。有闲心把手里的玩具晃的袋子哔哔响,却全然没把你扶稳站好的意思。
你小声说了校名,趁对面还在叽歪“早说不就好了”,小臂用力拉了一把。嘴唇刚碰到一起,便一并躺倒在河堤草地上。同时第一滴饱满的雨珠正落在你头顶,极远处第一支小小的花火刚染亮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