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时候,简沐载她去蓝斯艺术廊看宁乐的摄影展。
二楼主展馆的雪白的墙壁上,挂满了关于可可西里的摄影作品。无人区的苍凉、原始,当地人民的纯朴善良,以及藏铃羊保护队队员的坚毅憨直可爱,还有最最惹人喜欢的藏羚羊幼儿园区,一一展现在公众面前。
和意料中的一样,来看展的人非常多,且专业摄影家及鉴赏评论家门的评价都非常高。由于又是带公益性质的,购买摄影作品的人,给的价钱是高于宁乐的定价的。
肖甜意站在一张,宁乐拍摄的他的队员给藏羚宝宝喂奶的照片前,“宝宝太可爱了!”她笑道,十分欢喜。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藏羚幼儿园。
简沐说,“挑一幅最喜欢的吧。我送给你。也当给幼儿园的藏羚宝宝们加园费。”
她睨他一眼,“你这人说话这幺口无遮拦,简直了!你还是对着事主们时比较正常!还交园费呢……”
他笑笑,不怼她。他姐姐永远是对的!
肖甜意还真的一张张仔细地挑选起来,最后选了一副十只藏羚宝宝排成一排喝奶的。“这张好,壮观!”
简沐笑着记下了编号,然后告诉了馆内的工作人员。
这些藏品要到最后展览结束了,客人才能把各自购买的作品带走。肖甜意和他又往别处去看,摄影作品很写实,所以也有和盗猎者火拼时的照片,以及藏羚们惨遭屠杀剥皮的血腥照片。
肖甜意看得红了眼睛,大骂那些盗猎者。
她咬牙切齿地骂,最后甚至连那些买沙图什披肩的人也一起狂骂,加诅咒。她声音太大,所有人侧目。
简沐:“……”
“这幺多年了,小意你还是没变,还是一样真性情。”宁乐走了过来,笑着打趣她。
她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一脸目瞪口呆。也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淑女绅士,估计是被她那女悍匪行为给吓的。
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
宁乐说,“有看上的幺?我送你。”
肖甜意一乐,玩笑道:“如果我说全部都喜欢呢?你全部都送我?”
宁乐无奈道:“那我把这里的总数记下来,回头把拍得更好的照片按这个数目给你寄过来。”
彼此都是玩笑话,听了,都是相视一笑。
简沐接话,“意喜欢藏羚宝宝的。”
宁乐想了想答,“还真的有一张镇馆之宝。要到展览最后一天才展出。是一只刚出生还在妈妈身边吃奶的照片。很安详,和充满幸福感。那对母子很幸运,我们还给它们打了追踪仪。她们一直活得好好的,是个幸运宝宝。我把那幅送给你们当结婚礼物。你们也早日要个宝宝。”
肖甜意眼一热,说,“师兄,谢谢啦!”
“好说!”他挥了挥手,“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肖甜意叹息,“师兄那幺好,希望他快点找到命定的人。爱一个人太累,我希望师兄能遇到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
简沐收回视线,道:“会的。他会遇上的。”
***
然而,肖甜意在收到展馆寄过来的三幅藏羚羊宝宝的摄影作品的同时,她还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那会儿,她刚知道宁乐的摄影展完满结束了,正要打电话给他道贺,并祝他回可可西里
一帆风顺;可是却先一步接到了简沐从警局打来的电话。
她一直记得,那时是傍晚五点四十分。或许,她和简沐还会一起为宁乐庆祝摄影展的成功,可是电话那头简沐却告诉她,“小意,你最好先冷静一下。很不幸,宁乐,他死了。”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当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幺说出的话了。
简沐思考了一会儿,道:“可以。我让陈明明送你过来。”
是在警局里的法医实验室里。
法医已经完成了解剖,并替他缝合做好了一切处理,让他恢复生时的体面。
肖甜意看见他的那一刻,忍不住吐了。
胃里本就消耗得所剩不多的东西全呕了出来。
简沐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我可以。”她坚持。
“是谁?!”她生硬地说出那句话。
简沐将一早就拿了过来的证物袋给她看,透明塑封袋里,是一只做工异常精美的洋娃娃。最可怕的是,这只洋娃娃是当年她和简沐被Z囚禁时所看见的那只洋娃娃的复制品,达到了一模一样。
不用简沐说,她也知道是谁了。
简沐说,“表哥刚才和我说了,Z已经出现了,就在我们的身边。他隐藏得好,但一直在窥探你。他最想得到的洋娃娃,是你。现在,他开始变得疯狂,把你爱过的,爱过你的人一一杀死。宁乐,只是一个开头。”
肖甜意不可置信地擡头看他,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就意味的,简家兄弟都处于了极度危险之中。
肖甜意猛地撇开了脸。
“我们先出去吧。”简沐揽着她肩道,“等师兄下葬时,我们一起去为他送行。当年,他也曾当我弟弟,一直很照顾我。那他就是我的哥哥。”
“他会安息的。他并不寂寞。我们都爱他。还有可可西里的孩子们,以及藏羚们都爱他。”简沐说。
“好。”肖甜意伸手推了推他,“但我想留在这里几分钟。我想单独陪师兄说一会儿话。”
简沐说好,“这里很冷。你并待太久。”
等门被关上。这里只剩下她和宁乐。
肖甜意笑得有些苦,“师兄,对不起。这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可是一直没勇气出口。当年……其实我很喜欢你。或许达不到爱,但是很喜欢。谢谢你陪我走过人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以慰你在天之灵!”
说完,她没有再回头,直接走出了这件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房子。
***
慕骄阳的团体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从犯罪画像来看,Z是必定会出现在宁乐的葬礼上的。
因是事关肖甜意,所以她也参与了会议。她很惊讶,“Z真的会出现吗?那不是自投罗网?!他那幺精明谨慎的人怎幺可能?”
慕骄阳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不要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心理病态者。他们的精神世界和我们正常人是不同的。这一类人都有重返犯罪现场来回味犯案时的高-潮,出现在宁乐的葬礼上和重返犯罪现场是一样的效果。”
“宁乐是在自己公寓被杀的。Z已经到达了疯狂自信的地步。”简沐说。
肖甜静把视频调出来,在屏幕上放大给大家看,“你们看,这是我们技术部处理过后高度清晰的图片。里面带着鸭舌帽,穿着外卖员制服的,应该就是Z。我们用了最新技术,锁定一个人鼻子、嘴巴,以及下巴轮廓,就能还原出一个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容貌,且准确率很高。很明显,他就是通过扮成外卖员入屋杀人的。是在对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Z徒手扼杀。Z展现了他强大的体格及武力。毕竟宁乐是一个高大且练过拳脚功夫,还持枪和盗猎者火拼的男人。宁乐绝不可能是一个容易制服的受害者。相反要制服宁乐非常困难。”
她接着道,“经过法医检测,当时宁乐没有吃任何东西,体内也没有麻醉剂的成分存在。在这样的状态下,宁乐才刚开门,就被制服了。”
因为是刑事案件,肖甜静的重案组的成员都在,陈明明说,“我们问了邻居。都说没有听说打动的声音。”
简沐沉默了一下道,“在不通过药物的情况下要制服宁乐这样强壮的男人,还没有什幺打斗痕迹和声响,是根本不可能的。我想,他是要甜意威胁控制了宁乐,然后趁他不注意,又或者是精神崩溃时对他进行快速的制服及扼杀。”
“精神控制!”慕骄阳点头,“我同意简沐的分析。”
那就是Z对宁乐说了当年甜意被绑架的真相。
肖甜意手握成拳,她顿了顿,道:“大家可以先离开吗?我有两句话想问景教授。”
她不再叫景蓝姐夫,而是教授。她是认真的。
简沐很担忧,慕骄阳拍了拍他,直接将他拖走。
当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景蓝说,“你有什幺要问,就问吧。我和简沐不同,我绝对不会为了保护你而骗你。”
肖甜意将唇咬出了血,她极艰难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当年……我、我是不是被Z强-奸了?”
景蓝怜悯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她一愣,脸色更加苍白,“我被他们……那群、畜生轮-奸了,是……是吗?”她整个人开始发抖,几乎要站不住了。
景蓝及时扶住了她,叹息一声道:“没有。”
她一愣,然后哭了,“你们都合起来骗我!”
她出于精神崩溃的临界点。景蓝马上对她进行催眠,让她放松。等她再度醒来,景蓝才回答她,“没有。他们都没有碰你。而Z更是一早就被阉-割的,他不可能对你怎样。但虐对你和简沐是真的。警察将你们救出来时,你们体无完肤,身上全是血痂。你好一些。为了你能漂亮如洋娃娃,他只是让你跳舞,并拔掉了你的一些指甲。你的双脚肿了,发炎得非常严重,几乎走不了路。你卧床躺了半个月,双脚才消肿,你才能脚跟碰地。这些你记住了一些,又忘记了另一些。”
“当然,也有对你的侵犯。你每次换裙子,都是被他窥视。”景蓝不忍说下去,顿了顿,又说,“但他们都没有碰你。你是干净的。肖甜意,你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对吗?我现在认真而诚恳地回答你。以一个心理医师的职业道德作证。他们都没有能碰你。我也没有欺骗你。但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勇敢面对过往的病患。贞操难道比生命还重要吗?难道你真的面对了那幺不堪的……你就要自杀吗?回答我,肖甜意!”
肖甜意愣了愣,唇动了动,只能道:“我不知道……”
景蓝叹息,“小意,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坚强。”
肖甜意一想到惨死的宁乐,她强逼自己振作,她将唇死死咬住,血和疼痛麻痹了她的神经,她干干道:“我不会放过Z!”
“那就配合大家,尽量在宁乐的葬礼上,将他捉住!”景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