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鹤

今晚岑家会客厅的氛围实在有些微妙。岑令山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眉梢间也尽是岁月刻下的痕迹,然而其人之势有如山岳,威严之相令人不敢直视。她看着桌前相对而坐的年轻女男,脸上有着和蔼的笑意。

岑连鹤人如其名,是清俊如鹤的贵公子,身量高挑,身姿挺拔,俊秀如竹,气质更是如鹤般出尘,即使在外形普遍优越的上层社会,他的容貌之出众也令人瞩目。

有些时候没见,他倒是风姿不减当年,看起来甚至多了些成熟男性的沉稳,林清寒想着,希望他确实是稳重些。

这个在众人印象里超脱如鹤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光注视着她,神情哀怨,这可跟他以往的形象不符。

岑令山很快察出年轻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她提供了机会,剩下的就看连鹤自己了。说实话,她并不看好这段感情,这林家的女儿有一颗不安定的心,他早点断了这份心思也好   。

岑夫人径自上了楼,留下林清寒和岑连鹤二人相顾无言。过度的沉默会使人难堪,林清寒正欲说些什幺,岑连鹤却抢先打破了这寂静:

“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灰色的瞳倒映着她冷若冰霜的脸。

岑连鹤素来骄傲,哪怕是在林清寒面前,他这副卑微的样子也不多见。这个看起来什幺都不在乎的人,在外人看来一贯矜贵冷淡的岑家少爷此刻向她低下了头。

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牵过她的,他的皮肤白皙柔软,左手中指上一圈素金指环的光亮更将其显得光泽温润如上好的玉雕。

她左手中指戴着陌生的翡翠戒指,“还是金色衬你。”这枚戒指很新,冰种的戒面清透,他确定从未见她戴过。这就是那枚订婚戒指?呵。

“金子是好,可是玉能养人。”林清寒抽回手。

“又不是贴身佩戴,哪有温养一说。”岑连鹤垂头,左手端起茶杯,如果忽略他讥讽的语气,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样子。

“贴不贴身,无非看想不想,这倒用不着旁人担忧。”林清寒知他心里有气,但也无意安抚他。这看着处事淡然的男人吃起醋来却是最厉害的,她多看别人一眼就心生怨气。刚开始相处时还能因着新鲜多有忍让,日子一长也难免疲惫。这样的人若是做了她的丈夫,那林家怕是不得安宁。

“旁人?连我也算作旁人了吗?林清寒,你回国不先告诉我也就算了,连你订婚也打算最后才让我知道吗?”岑连鹤重重放下杯子,杯底和茶托相撞,发出刺耳的悲鸣。

“……我想我们分手有些时候了。”林清寒叹了口气,看来这几年在诺恩的疗养并没能柔顺他的性子。

“是,所以你就和别人在一起了,又是你那个竹马?我早说了他意图不轨,你倒好,那时你就偏袒他,现在更是完全偏到他那边去了。”

岑连鹤把“又”字咬得极重,作为林清寒的第一任正式男友,他和易绍游积怨已久,或者说他单方面地对恋人身边的女人男人都抱有敌意,无非是程度多少的区别。

这个不知保持距离也不知退避的竹马更是最令他不满:总是围着林清寒打转,他的小心思她是没注意,可他岑连鹤又不傻,一般的朋友怎幺会用这样充满着粘稠爱意的目光注视对方呢?一般的玩伴更不会鲜廉寡耻地向对方自荐枕席!

“你到底为什幺会选择那家伙,论家世,论容貌,论能力,还是论约会表现,我哪里不及他?那个姓易的不过是仗着遇见你早一点,陪你的时间的长一点,他怎幺配——”语气逐渐嘲讽,内容渐趋恶毒。

“够了。”林清寒终于打断了他,“你逾矩了。”她不想再听男人喋喋不休,这种不体面的逼问没有继续的必要。

岑连鹤闻言身子一怔:她很少这样不耐地对待他的,至少过去不是。

“好,那清寒,那个戒指呢?”岑连鹤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我为你做的那只戒指呢?”

“你丢掉它了吗?就像你抛弃我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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