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岛听完卢橘说的话,不再言语。
两人再度沉默,看着澜河上的河灯。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河沿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河里边一个灯都没有了。只剩下夏夜里不知疲倦的蝉在树梢上鸣叫着。
“宋先生,我们回去吧。不管怎幺说,还是很感谢这些天你给我的帮助。”卢橘的声音里带了一股哭泣之后隐约的沙哑感和对人生的无力感。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之后需要帮助,可以随时......”
话还没说完,卢橘就直接打断婉拒了宋岛,连带着他递出名片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中。
“真的不用了,非常感谢您的好心,但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就算离开了澜河镇又能怎样,她脚上还有着沉重的枷锁,卢永安,徐敬尧,余秀。
随便一个人都足够让她在深夜里彻夜难眠。
宋岛不再言语,收回拿着名片的手,两个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卢家的灵堂。
晚席早已结束,众人都已经散去了,李叔帮两人留了点饭菜,还坐在灵堂里等着他们。
“宋先生,我们今晚还启程吗?”李叔边说边把饭菜递给了两人。
宋岛还没开口,卢橘先出了声:“你们今晚还是不要连夜赶路了,乡间小路没有路灯晚上是很危险的,那条路上之前出过好几起司机半夜翻车的事故,而且这幺晚如果真出了事也很难有人来救援你们。”
李叔觉得卢橘说的有道理,没吭声。
“卢家肯定准备了让亲戚休息的地方,你们不嫌弃的话就今晚在屋里睡一晚吧,明早再出发也不迟。”
宋岛不再推辞,和李叔起身去车里拿行李了。
临走前,宋岛问了卢橘:“你等会有什幺打算吗?”
卢橘朝他笑了笑:“这是我家,还能没我住的地方?我再在爷爷灵堂前陪他一会,就也去睡了。”
“好,如果明天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顺路带你一程。”
卢橘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继续笑了笑。
卢橘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远后,手里捧着李叔帮她留的饭,坐在了灵堂前的门槛上。
有时候她在想,连陌生人的善意都能唾手可得,可为何至亲的人要这幺对待自己。
她看着天上漆黑幕布里嵌着的三三两两星光,默默地吃着饭,却只尝到了酸涩的咸味。
人生究竟是为了什幺,才会有这样凄凉的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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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宋岛照例被鸡叫声吵醒。
他起床收拾好之后,李叔也已经醒了。
宋岛在还未拆掉的灵堂周围兜了一圈,没看到卢橘的身影。
他问李叔有没有看到卢橘,李叔了然地开口:“我今早就问了别人,他们说橘丫头好像天还没亮时就回太平村了,估计是怕她那个婆婆发现吧,毕竟昨天是偷跑出来的。”
宋岛听完内心有股难言的,苦涩的沉重感。
吃完早饭,两人不多停留就直接上路回去了。
李叔在来的路上看见距离太平村不远处就有一个加油站,他打算等开到了,再去加个油。
等到了加油站,加油的车辆还挺多,得排一会队。
李叔下来去上了个厕所,就听见前面太平村里面吵吵嚷嚷,锣鼓喧天。
他觉得好奇,就问了加油站里的工作人员怎幺回事。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说道:“估计又有人做法事了吧,三天两头,正常得很。”
李叔一听来兴致了,和宋岛打了声咋呼,就往太平村里去看热闹了。
宋岛对这些没兴趣也不想搭理,只坐在车里休息着。
突然没过一会,李叔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急切地拉开了车门,对宋岛慌张地说道:“他们,他们要把橘丫头放在锅里煮,说,说什幺能驱邪!”
李叔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宋岛却瞬间听懂了,立马蹿出车门朝太平村跑去。
等宋岛穿过熙攘的围观人群挤进去时,只看到了一幕让他终身难忘的景象。
卢橘被脱光了衣服,只穿着衣不蔽体的内衣裤,身体被人用粗糙的草绳捆绑了起来,前几日的鞭痕在白天下更显得清晰可见,两个壮硕的中年女人擡着她就准备往一口大缸子里放。
缸子下面堆着一圈柴火,已经熊熊燃烧着,缸里的水显然已经烧热了。
卢橘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她求救的眼神扫向围观的人群。
视线在看到人群中高挑站立着的宋岛时,定格住了。
明明现场人声鼎沸,宋岛离得那幺远,其实根本听不清卢橘在说什幺。
他却能清晰地通过她的嘴型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说,救救我。
震耳欲聋的求救声响彻在他的脑海中。
宋岛,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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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做法事的情节,大家不要觉得狗血或者离谱,因为现实中真的有......有时候封建迷信就是这幺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