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的情窦初开,也许性爱是分不开的,不论许恩宁再遇上谁,她都会想起那天虞和的模样,长发散落在她的肩上,嘴唇微张含住她的下唇,她的汗在滴,心脏在跳,仿佛已经沉入大海,溺毙的那一刻被虞和搭救,她们湿漉漉地望着对方,好像就这样过完了一生。
可是她真的想,这一生就这样过完吧。
神父需要她宣誓什幺,她没有认真听,不过是富贵贫穷之类的词,她说的时候险些笑场,站在她对面的虞汀也是,于是他们讲到了我愿意那个词,然后再很敷衍地亲了一下。
又是这个感觉啊。许恩宁长大了,不再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从帆布鞋到高跟鞋,她也吻过很多人,但都给她一种过家家的感觉,她每每想起虞和,都觉得那是一种惊天动地的仪式,交换唾沫不再是交换唾沫,是她的灵魂被交付出去。
虞和在台下看着她的弟弟和许恩宁,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情绪,鼓掌也是看着别人开始才开始的,嘴角的笑仿佛是有个程序早就设定好。
她们两家早就密不可分,而虞和从他们高中毕业的那一年就忙起来,经常日夜颠倒的工作,偶尔的纵情时刻也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像是生活里不再需要爱,她对爱的态度也都是既然爱我那就接受,每一任女友或者男友的分手原因都是她不够爱自己。但她确实认为自己不再需要爱,这个家为她弟弟搭好了阶梯,她只需要作为姐姐为他保驾护航就可以,可惜她没有这样的心思,她从来都是按着计划来走,无法达成目的的事情就抛弃,她慈悲地看着虞汀的笑容,最后变成漫不经心地望,真诚希望他的快乐就留在此刻,未来的阶梯已经要属于虞和了。
就这样,遥遥地两双眼睛就遇上。
许恩宁看着虞和,很快收回了视线,虞和却记起很多个在异国他乡的日夜,书房挂着一件衬衫,上面丢失了一颗纽扣,这仿佛是她为了证明什幺留下的战利品。
她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只能向前走,可却觉得那天午后的许恩宁具有引诱意味,她的舌尖舔着嘴巴外轮廓,虞和理所应当的上钩了。
婚礼这天的虞汀喝了很多酒,许恩宁风光嫁入他们家,看着新房里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虞汀还在玩小孩子把戏,从二楼翻窗出去,去金屋藏娇的金屋,去找他的灰姑娘女朋友,许恩宁也喝了,但不至于喝醉,只是晕头转向。
她在浴室里扶着墙壁发呆,不管淋浴是否浇湿了她的脸颊,让她睁不开眼。她所有的人生大事都完成了,接下来只要等死就好了吧,这样想来,竟然有种满足的窒息感出现。
许恩宁没睡着,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发现一楼亮着灯,她往下看,发现虞和在捧着牛奶逗金鱼,暖色的光衬得她的侧脸十分柔和,架着一副眼镜,嘴角时不时翘起来,金鱼被赶到一个角落,她又不满,把它们驱散。
她十分意外,因为虞家的房产很多,这栋老房子里很少会有人出现,就连许恩宁和虞汀长大以后都没有再来过,但作为婚房送给了许恩宁,可还是算在虞家之内的,顶多是钥匙多了她一份。不过她自然要住在这里的,虞和出国很多年,期间也是有回来过的,要幺是过年,要幺就是虞汀的生日会,她和许恩宁都会匆匆地对上几眼,许恩宁很迟钝,什幺表情也做不出来,虞和反而笑了。
她从二楼走下来,却有着鸠占鹊巢的心虚感:“你怎幺会来这里............”
像是许久未见丈夫的妻子。
虞和转过身来,捕鱼网被随意撂在一边,她仿佛料到了会这幺问,只是拿着她的牛奶走到沙发坐下,“因为我姓虞啊。”
其实她心中有气,气虞和也气虞汀,气她很多年前的午后没有下文,气她筹备已久的婚礼也没有下文。
她哦了一声,准备走开去倒水,被虞和捉住了手腕,许恩宁下意识伸手甩开,心里本就五陈杂味,眉头皱起来往后退,虞和没有追上去那一步,她们保持着原有的距离,像正在对峙。
“我以为你还喜欢喝牛奶。”
虞和自顾自的说着她的猜测,眼睛却很亮,像在看着猎物。
“.........”
许恩宁不喜欢她这样的目光,什幺也没说,眼眶开始泛红,被她握过的手腕开始发烫,鼻子一酸,仿佛天大的委屈就要爆发,虞和有些无措,因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虞汀只要哭,虞和就会什幺也不说就走开,现在却很无奈地伸手去拥着许恩宁,她不明白她为什幺要哭,也不明白她有什幺好哭的。
一杯牛奶,一颗纽扣,一个虞和而已。
这幺多年了,那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就当做是人生当中一次玩乐和难忘的经历,虞和从来都不喜欢往回看,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在意,也许是在意她的扣子被拿走了,也许是在意.........
她猜想过这些,但觉得没有必要猜想。即便许恩宁和虞汀玩得很好,很多重要场合都可以看见她,她们就未必是一个世界的人,未必需要走在一起,是虞和犯错半强迫许恩宁和她有了开端,但她只有怪罪许恩宁,给她安上莫须有的引诱罪名,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才会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才会觉得她的人生道路没有走偏。
生活里很多事情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没有办法改变,尤其是从性别到继承这件事,所以接下来的人生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努力,父亲折断她的翅膀又要她高飞,要她离开这个家又守护这个家,那幺她只需要将这个家变成新的家就好了。
可是许恩宁,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骗去她的心跳,不论是否刻意。
许恩宁又回到了她的怀抱,从一种丈夫抛弃她去找情人的气恼到了和从未成为过她情人的姐姐久别重逢的慌张。
她忍不住大口呼吸,擡起头来去看虞和,她的眉头没有展开,却也没有读懂她的情绪。
忽然,她冒出了一种报复心理。
对虞和,对虞汀,对虞家,对她麻木的前半生。
她急匆匆地送出一个吻,像世界即将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