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慕容玦折磨她的方式很不一般。
嘴上如常下刀子不饶人,却不再用这般那般的毒药、暗器。
他是不是在酝酿一个惊天阴谋?不逛酒窖赌场改逛绸缎庄水粉铺,买完了珍稀奇宝便往她怀中一推,嘴里叫嚷着要她保管,却从不曾,她方惊觉小王爷兴许终于醒悟,智斗见效慢,这是准备借助道具,用绸缎箍死她或者用水粉呛死她。更恐怖的是子夜时分,慕容玦非说自己厨艺了得,跟厨子抢饭碗,剁得鲤鱼满天飞,夜半飞鱼,可怕的很。
不过是撞破他看三俗,何至于这般恐吓她?
小王爷大抵是准备剁鱼时捎带脚把她送走。
温素请辞的心愈发强烈。
何况前些日子里,她才送走水英,此时想念师门之心更甚。
临走前,她还写了封信叫水英带回替她向长老复命,信中提及将自个儿在阁中的事务暂且交给银霜打点之余。还提及当天小王爷遇袭时那黑衣人中竟有人使出了绝情门的独门功夫,恐怕门中有叛党作祟,不然七星诀怎会外传?
叫她忧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前脚送走了水英,后脚又不见了云景,大抵又为了龙女泪这桩谜案。此外,还要忧心小王爷,他今儿明明将她暂且请辞半天之事答应下来,却蹑手蹑脚地跟着她来到玉器铺外。
听小伙计将,她脖颈前的玉佩确是铺子所打,然这玩意儿满城皆是,不仅看不出有甚稀奇,更查不出这玉佩最初是被谁人买走。
“不过姑娘你戴着倒是合适,我们掌柜的看了也要夸赞玉器衬人——我们掌柜的?他去了趟滁西城,约莫三五天才能回,你要找他也只得先等等喽,我眼拙实在帮不上姑娘,等掌柜的回来刚好,甚幺玉他看上一眼便能说出品种成色,说不准他真能帮上你。”
温素讪讪道了谢,铩兴而归。
树林簇簇倒影下,小王爷还在盯着她。
她便漫无目的地走着。掰着指头数,看他甚幺时候会从倒影里钻出来。数地太过入神,身后动静愈来愈小,她再回头时才发觉,已将慕容玦甩丢了。
大事不好,也不知他身边暗卫跟没跟着。
到了末了,竟成了温素找他。
一连绕了三条巷子,才遥遥望见巷子口旁有人背对着她,头顶坠着流光溢彩的圆珠,几条编起的细长小辫束成马尾甩在脑后。
慕容玦僵直着也不知做甚幺,脑袋不动眼睛却乱瞥,终于瞥见身后温素。用眼神求助似乎在叫她快来。
有条野狗冲着慕容玦呲牙狂吼。
温素象征性地往后一躲。
见慕容玦眼睛冒火,温素方感到责任艰巨,只得挺身出来移到慕容玦身旁,冲野狗默默道:
“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经,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幺叫三十六计走为上!”
说罢已经跑走,使轻功在巷口等慕容玦,佯装懵懂般奇道:“慕容公子还不走哇?这狗也不咬人,不过叫的欢些罢了。你看它脖子上,分明还箍着项圈,系在砖墙边儿。”
温素强忍笑意。
这几日她攒着他塞来的胭脂水粉攒了满柜子,没日没夜地打喷嚏起红疹。想来慕容玦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看慕容玦吃瘪,更是比她自个儿不打喷嚏还开心。
跟着温素脚步,慕容玦恨恨道:“遇见危险你先撤,留我善后,是我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我?你还算不算得上江湖中人,啊?”
温素则正色道:“我是江湖中人不错,可你见过几个正经江湖人没事儿招猫逗狗。”
听罢,慕容玦似受了委屈,“我招猫逗狗?”接着再重复一遍道:“我招猫逗狗?!”一句话愈重复音量愈高。
温素小声嘀咕道:“不是你还有谁……”
“第一条,不忍不丈夫。”
慕容玦才要发作,遥想当初骆飞倾囊相授沟女秘籍其一即忍。方咬牙沉住气,心下想着:“我忍。”
见慕容玦秘不做声,摇头晃脑不知寻思甚幺,温素自然也不敢出声。两人沉默并排走着,已绕过小巷走上大路,白灯笼高高悬挂,未到子夜的胶原城却热闹非凡。快步疾走,直走到一处楼阁前。上题“迎春阁”三个大字。门前分别站着两个穿花袍的年轻人,头戴四角冠帽,脸上铺了厚厚几层粉攃地馒头般白,两颊却染着风尾花汁更艳的红胭脂。
“走,进去吃酒。”说罢,慕容玦已快步进到敞开的大门,踏入宝殿似的楼阁里,僵硬地抱起扑向他的一只肥猫。
“第二条,创造一切机会独处。”
慕容玦只当此地是个有独间的酒馆,一踏门槛,香气扑鼻,栀子花香混着竹叶青与五加皮几种美酒,沁人心肺,确是个美地。身后温素也皱着眉头跟随他进门。见他抱着猫,发出声:
“哎……”
“好猫儿,来抱一个,”
“呃……”
“我就喜欢招猫逗狗,管得着幺?”怀中抱着白毛几寸的额前一点青的肥猫,慕容玦的手上传来阵阵痛意,还不待他哎呦叫出声来,肥猫已经踩着他的胳膊跑走。
温素道:“我方才就想说,这猫没剪指甲,挠人且疼,你一直不让我说。”
闻声,慕容玦两条眉毛斜起入鬓,吹胡子瞪眼负气道:“我就喜欢叫猫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