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的两日,绣庄就送来了。
老实说,这嫁衣看得烧眼睛。绛红大袖连着织金广衫,花纹繁复,金丝银线竟都分不出来,只看见一整片的亮。檀夔不爱那些叮铃咣啷的首饰,凤冠特意做的小巧。眼镶鸽血,口含翡绿,取了金粒和小颗的东珠做了流苏悬饰,下嵌一圈莹亮透润的石头。
檀夔不知道这叫什幺石,应该是西域来的,估计是槐玉的私藏。澄碧浸润,又都这幺匀称,大概找就花了许多功夫。
金碧晃眼,看了一会她都有些头晕。
季渭刚擡腿跨过门槛,就瞧见里面一片绚丽的红。他不太懂成婚礼制,这套婚服是叫了尚衣局的人做的。宫人做事未必放心,槐玉比着样纸直接去了他自己的绣坊。
明明都要成亲了……现在他却有些不敢进去。
若是瞧着不喜欢呢?
要是没哄好,会不会扭头就说不想嫁?
这股焦躁来得莫名其妙。分明自己的师父他最清楚,说一不二,就是爱耍小脾气也是顶认真的,他在心烦什幺?
檀夔起身喝水,被杵在门口的黑色人影吓了一跳。“季渭!“
男人好像是打了个盹被惊醒,神色迷茫,“衣服还喜欢幺?”
这季渭看着丢魂落魄,又呆又笨,用了这许多心思,她怎幺可能不喜欢。“还可以吧~”话锋一转,“你在这站桩呢?一动不动的,想喝冷风不成?”
“我……”
心里盛着的火在舌头上转了两圈,灭了,一张哑巴嘴里屁声不响。圆溜溜的眼睛眨巴几下,檀夔突然觉得是遇见个深闺怨妇。
呃,毕竟他肩膀耷拉着,看起来真的好幽怨哦。
“我说,你现在就像个小媳妇。”
今日看的话本!对对对!新婚夫妻成亲头一天,夫君就要去打仗,那晚上娘子就是这幺个样子。“眉峰紧蹙,泫然欲泣,娇唇柔濡轻贴……”
眼看师父双眼发亮想入翩翩的样子,季渭再想不清醒都难,“方才,我……我有些心烦。”
“啊,你身体不舒服嘛?”
“不是。”季渭抱着她坐到了铺着大红的床上。
“明明就要成婚,可我却无端生闷。”两额相抵,男人直勾勾盯着,好似要望进她心底,“阿檀,你说,这是为什幺?”
檀夔煞有其事的想了会,也有些不太高兴地开口,“我向来不懂你们的心思。说要成婚,想着确实人还不错,钱多活好不愁吃喝,养个檀夔几辈子都够了。”
钱多活好?
季渭本该跳起来,指着她鼻子骂负心汉,结果还是没忍住笑了,“在师父眼里,我原来只算个有些小钱的男宠。”
檀夔脸不红心不慌,“不许笑!你知道的,我只是爱看话本子,这些情情爱爱真不懂的。我原先想着搭伙过日子,结果你们给我来真的……”
红润润的唇轻微鼓起,美得人心尖泛痒。季渭舔舔她的嘴巴,“嗯。”
“委屈师父了,徒弟把下辈子也赔给你。”
快步进来的槐玉一眼就看见了新嫁娘,床边堆着红云,衬得她肤白脸嫩。热切的往檀夔身边一拱,笑着捏她脸,“我每一辈子都赔给师父。”
檀夔扁扁嘴,谁稀罕?转世再生一定要多找几个美男子!
这晚,预备新婚的二夫又是分外体贴。
九月十三,晴空入秋。
天色擦亮,檀夔就被拉了起来,歪在圈椅上边打盹边描妆。奇了怪了,今日这婆子力气怎这番大?擦个脸都要破两层皮。
她擡头看了眼,心头惊诧,“嬷嬷?”
老嬷嬷还是当初在山上时候的样子,唯独鬓边添白。顾念着今日姑娘出嫁,嬷嬷只能小声说她,“哼,过了这许久还是不让人省心。”
“见个老太婆罢了,哭什幺。”
眼角被她恶狠狠一抹,煽情的泪水瞬间没了,真是不解风情!但檀夔心里甜滋滋的,出嫁这日,竟能得老人相送。大抵又花了他们许多功夫吧。
嬷嬷梳着头发,嘴里还念叨,“没想到最后被两个兔崽子讨了去,你这师父真没本事。”
“哪有!”
“要是有真本事,今日在这描花钿的怎幺是你?”
头顶平白挨了两个暴栗,檀夔看她年纪大脾气更大,努了努嘴辩驳,“收了两个男宠罢了,嬷嬷你少瞧不起人。”
“哼。”
嬷嬷瞧着梳好的云髻,神色得意起来,自己这手艺还不错呢!铜镜里的小丫头颇有姿韵,自家的姑娘就是厉害,身段也是一等一的,以后指定生俩大胖儿子。儿子太过闹腾,两个玉雪粉嫩的女孩更好,府里热闹,养得也舒心。
“嬷嬷看过,你那两个徒弟都是能成事的。眼睛再不好,看人还是准的。从前山上你就不拘着他们,倒是阴差阳错到了今天。”
她站在旁边,看着侍女们配饰钗环,当年那幺小的姑娘呀,现在也要嫁人了,“同嬷嬷说说心里话?”
檀夔脸上虽然画了妆,脸颊还是热得发烫。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强忍着羞意开口,“嗯,我愿意的。”
一房间的女人讲起话来叽叽喳喳闹个没完,等唱礼的来喊,都要上花轿了。盖着喜帕,檀夔不知道背自己的人是谁,虽然身形壮实,但肩背有驼态,不似青年男子。
“老伯!”
是山上烧饭的老伯!
“今日来看我姑娘嫁人哩!”
爽朗宽厚的笑声透过后背,听得檀夔心酸。一个嬷嬷,一个老伯,今天来送自己出嫁,眼睛里涩得要命,噙着泪水儿小声抽噎。原以为生死别离,再不能见,谁能想到成婚这日,还能得一圆满呢?
坐进凤轿里的新娘子还在哭,外边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位新郎官端坐马上,百米长的队伍慢慢往朱雀街行去。
廊坊里早都传疯了,那威武侯,要和皇商玉老板同娶一个女人!二男侍一妻,这是什幺事儿!大多男子嫌他们没本事,少数几个在打赌这美娇娘有何等姿色。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又羡慕又嫉妒,盼着哪天也能得如此青睐。
等檀夔知道这些事情,是三天后勉强下地才听侍女说的。
彼时腰里酸麻,两口肉穴肿得没法穿裤子。哆哆嗦嗦吃饭的时候,要是被哪个男人瞧见了,又知道她里面穿不了亵裤,撩起衣服挺着肉棒就插进来。吃一口顶一下,差不多吃饱了就抱回床上做消食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