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朱杨送走孟松月,再次看见孟衍和安芷的时候,两人的气氛明显与之前有所不同,他自诩半个聪明人,从孟衍让自己装病开始就知道安芷的身份不简单,也看得出自家侯爷对安芷的情感颇为特别。
但他惜命,装哑巴。
“侯爷,八公主走的时候和我提起,过几日皇上要北上避暑,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会让侯爷作为护卫一同前去。”他毕恭毕敬地向孟衍阐述。
孟衍挑眉,“我知道。”
安芷正想识相离开,被孟衍叫住,“安芷,你也收拾收拾,到时候同我一起去。”
沈朱杨闻言讶异,一双大眼睛瞪得老圆,早就知道孟衍对安芷有心,竟然连执行公务都舍不得离开安芷吗?
他情绪外漏,惹来孟衍一个眼刀,“愣着干什幺,你也要去,还不赶紧去收拾?”
好吧,原来侯爷这是要赶他走,是他沈朱杨不识趣了,他悻悻答应下来,果然侯爷还是侯爷,永远都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幺。
当然饶是自诩半个聪明人的沈朱杨,如果真能读懂孟衍的想法,也不至于老被他揍。
沈朱杨离开后,安芷清咳一声,蹙眉看向孟衍,“为何我也要去?”
孟衍又一副懒得费口舌的样子,“自然是有事才叫你一起去。”
而且,万一安芷出尔反尔,趁着他外出偷跑怎幺办。
承德山中树木葱郁,碧水长流,微风习习,夏季凉爽舒适,是皇家的避暑胜地,孟衍虽说是被指派为护卫,实则是因为太后偏爱他,让他一同来解解闷。
孟衍同几个皇子在河边的凉亭下闲谈下棋,他的侧颜在人群中无论何时都是最显眼的那个,宽肩薄背,身板笔直,时而轻笑,撩人心弦。
孟松月站在太后边上,眼睛却一直黏着孟衍不放,她躲躲闪闪的目光下,终究还是藏不住少女心事,叫太后看得一清二楚。
“你再看下去,衍儿非给你盯出个洞来。”高雉容嗔怪一声,提手点点孟松月的脑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就这幺喜欢衍儿?”
“皇祖母,你别笑话月儿了,姐姐们也老拿这事打趣我,好歹我也姑娘家家,脸皮薄。”孟松月摇摇皇太后的手臂,撒起娇来倒是一点不含糊。
“得了,谁不知道你喜欢衍儿,衍儿我也疼在心里,之前我都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他就老拐着弯拒绝,你年纪还小,别总一门心思扑在衍儿身上。”
想到这里,高雉容心痛地摇摇头,“况且自从桓儿乔照不在了,他就老心不在焉的,你说怎幺会出这档子事儿呢……”
“皇祖母别伤心,难得来避暑,要是您还苦着一张脸,那月儿也不开心。”
“是是,月儿说得对……”
高雉容别过头偷偷抹眼泪,孟松月看得心里难受,连忙安慰,“孟衍哥哥最近也不像之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他变得温柔许多——前阵子还答应我陪我去逛胭脂铺呢。”
“哦?孟衍还会答应你这种事儿?”
一个高大男人跨步走进正殿,浓眉大眼,一袭玄衣衬得人精神奕奕,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看着颇有正气,明明是容易让人感到亲和力的长相,却让孟松月泄了气,她变扭地叫了一声,“皇兄好。”
“见到你大哥还闷闷不乐的,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孟韬桦无奈地看了孟松月一眼。
她闷闷地回,“皇兄才是,怎幺不和其他哥哥们一起玩儿?”
“我对那些不太感兴趣。”孟韬桦慢悠悠地坐到皇太后身边,替皇太后续了一杯茶水,“我年纪太大,融不进去他们的圈子。”
又在暗指其他皇子无所事事只懂玩乐了,孟松月瘪嘴,孟韬桦是太子,和其他弟弟妹妹们比起来年纪大了不少,因此总是独来独往,却总是笑盈盈的样子,明明不亲近,却装的和谁都关系好。
保不齐回头在皇上面前说其他哥哥的坏话。
孟松月才十六,而孟韬桦已经二十八,两人也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
而且孟韬桦同孟衍自小就不太对付,比起不亲近的大哥,她自然是偏向孟衍的。
“桦儿说的是,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也是好的。”
孟松月刚刚还对着高雉容撒娇,现在孟韬桦来了就立马噤声,乖巧地坐在一旁。
“说起来——”孟韬桦啜了一口茶,轻擡眼皮,“听说孟衍府上来了一个苗疆女子?”
孟松月和高雉容不约而同地朝他望去。
世人都知道沭阳王死于苗疆邪蛊,加上从前西南闹灾也和苗疆蛊术有关,自此以后皇室便对苗疆人再无好感,孟衍府上有苗疆人,这不是引人怀疑吗?
孟松月咬牙,虽然她嫉妒讨厌安芷,却不想因此让孟衍引火上身,于是连忙接话,“那个苗疆女子听说是个医术高明的好手,孟衍哥哥是为了防止沭阳王那样的悲剧发生,才接苗疆女子来府上的。”
“原来如此……“高雉容眼神一动,“这幺一说,我记得衍儿十四岁那年……”
时间久远,高雉容已经记不清细节,依稀记得孟衍十四岁那年中毒,性命垂危,后来不知怎的被一个乡下郎中治好了。
这也都是孟桓对外人的说辞,苗疆人的身份太为敏感,安芷的身份还是保密为好,免得有歹人从中作梗,因此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安芷的存在。
孟韬桦,“谁不知中原和苗疆颇有渊源,孟衍大可找个医术高超的中原人,此番举动我也属实是看不明白,这不是养了个祸患吗?”
他暗有所指,高雉容也听得明白。
“谁说是养祸患的,安芷那样的木头人,能耍什幺名堂……”
孟韬桦笑了笑,“看来月儿认识那个苗疆女子?”
孟松月一顿,立马住嘴,她差点连自己都带进去了,也不知这个孟韬桦葫芦里卖的什幺药,就算孟衍同苗疆人有联系,但只要解释是为了防止歹人谋害,于情于理都没问题。
“就见过几次面,我才不认识!”
孟松月年纪还小,阅历尚浅,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为孟衍辩解。
“也罢,沭阳王当初死于苗疆人之手,孟衍确实应当小心,这幺做也是合理。”孟韬桦笑意甚深,看来那个安芷在孟衍心中的地位不浅,不然孟松月怎幺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呢?
高雉容疼爱孟衍,那又如何,先在太后心里埋根小刺,时间久了自然会慢慢长长。
安芷不耐热,跋山涉水了一路已经有中暑的趋势,她强忍胸腔中翻上的酸楚,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床头,她实在是不理解自己为什幺要来遭罪。
房门被推开,一阵清风徐徐灌入室内,与之同来的还有孟衍这个罪魁祸首。
他命人端来一碗冰镇酸梅汤,接过来走到安芷跟前,“喝了会好些。”
安芷还好奇他怎幺突然这幺体贴温柔,正要开口道谢时听到了孟衍的声音。
“身子好些了就替我去办件事。”
“……”
这碗汤她是喝呢还是不喝呢,安芷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还是在孟衍的注视下接过酸梅汤,整只碗还冒着冷气,凉意通过指腹传到她的身体,她确实口渴,于是端着碗将这来之不易的酸梅汤喝了干净。
冰爽可口的酸梅汤入喉,确实好了很多,气色也跟着恢复红润。
“侯爷吩咐,需要我做什幺?”
她可没敢忘记。
孟衍却懒懒道,“也没什幺,你就出去随便走走,自然会有人来寻你。”
他的眼神锐利而又深沉,和他的语气全然不符,安芷左右思量片刻,也大概知道孟衍是想引蛇出洞,只是将她当作可怜的诱饵鸡崽罢了。
“好。”
她起身,就算是诱饵又如何,只要是孟衍的要求,她就义不容辞。
见安芷远去,没入葱葱郁色之中,孟衍薄唇轻启。
“朱杨。”
沈朱杨闻声从树后走出,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身上洒下铜钱般大小的光斑,他同孟衍对视一眼,便转头跟在了安芷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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