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容清渠的感觉很新奇。
身体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把纪随流瘦高的背影当做依靠的屏障,心却跃跃欲试的提醒我,重新掌握权力,有足够的资本去迎头痛击旧日的敌人。
“别怕,他伤害不了你的。”
相比干巴巴的安慰,他自发将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的动作,赋予我难能可贵的安全感,“如果你不喜欢,我们还是回隔壁好了。”
容家日落西山之势无可避免。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勉力维系着上流圈层的奢华。
容清渠的三件套西装从里到外黑的彻底,只有颈项边的银质领带呈现低调的灿烂。
比布料更黑的是他的眼睛,暗沉沉的,如无星无月的夜空,透不进一丝光亮。
幸好生着张人畜无害的清秀娃娃脸,可以替他稍稍修饰过度的阴郁。
纪家的酒会,纪随流自然是焦点。
抒情的圆舞曲落,年轻男女纷纷松开面前的舞伴。
和容清渠共舞的女人眼生,似乎不是相熟的人,那张圆润的鹅蛋脸上难掩再跳一支舞,顺道相约美好夜晚的热切,他却视而不见的朝这边走来。
我抓着纪随流西装外套的边缘,发觉容清渠越靠越近,心鼓鼓的跳动起来,有一瞬间我想扭头就走,像个溃逃的败兵般,拒绝一切与之照面的可能性。
可祁岁知的话语在脑海直白的闪现,每个人都有必须该完成的使命。
我的使命不仅仅是参加酒会,更为了战胜心中恐惧,重新在圈子里擡起头来。
如果自己先看扁自己,别人铺垫再多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舌尖抵住上颚,平复微微发颤的齿根。
我缓了缓发僵的唇畔肌肉,不知怎的想起放在晚宴包里的手机。
容清渠自命不凡,坚信可以轻而易举将我的行为操控在掌心,不如趁此将计就计,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扳回一局的难得机会。
我怀揣有最好,没有也并不吃亏的打算,借助身前的荫庇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顺势将其滑进腰间隐秘的侧袋之中。
天赐的机会,连旗袍都并不是过分紧身的款式,藏纳只手机不会格外点眼。
我做好一切准备,在容清渠抵达战场即将开口的前一秒,从纪随流背后走出,皮笑肉不笑的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左手:“倒是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
眸光如同滞涩水银兀的一坠,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先声夺人,容清渠的眉峰一轩,随即眼底那抹若隐若现的兴味明晃晃的晕染开来:“之前在养伤。”
“是吗,怎幺会受伤的?”
我恰到好处表现出明知故问的惊讶。
他并不回答,从我的脸滑到悬在半空的指尖,虎牙的位置顶出一个小小的鼓包,隔着不短的距离我都能感觉到舌蕾在齿尖厮磨的阴冷黏腻。
我强忍着不适,打算与容清渠虚虚握手走个礼节,纪随流却抢先一步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伤养好了就好好安分守己,别随处惹事。”
“纪大少,哦,不对,是纪二少,”
容清渠眉梢流露出一抹说错话的局促,在接收到纪随流因着称呼唇角抽动的反应时越发刻意,“怎幺纪二少自己家里的烂摊子处理不好,反而迫不及待做起护花使者来了?”
“烂摊子,总没你家的烂。”
不知纪随流是否知晓姜矜偷梁换柱,把与初恋的孩子当做容家骨肉的丑事,亦或者单纯嘲讽容氏集团江海日下的颓唐。
总之他要幺不说话,一说话就精准痛击敌人的死穴。
容清渠起初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脸,此刻只剩下可以拧出水来的阴沉。
“听说杨善终认祖归宗后很得你父亲看重,不仅把重要项目交给他,今天还带着他接待重要的长辈客人。”
容清渠仍然不死心,借着他们俩兄弟的渊源继续阴阳怪气,“不过有冯阿姨在,怎幺也不会让你这个妈妈的宝贝吃亏的。”
“纪家不论交给谁,我都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不靠背景,不靠父母。”
这句大话换做旁人大概会得到我的不屑一顾,但他是纪随流,我从小羡慕到大的纪随流,我笃定他的人生前程似锦,就像笃定每一日的太阳从东边升起。
“那幺你呢,如果不靠姜阿姨,你又会是谁呢?”
会是一个死在监狱里都没人叫得出名字的野种。
我用手指拨弄着打理卷曲垂坠在胸口的黑发,在心里默默补上这句话。
短暂休息结束,更为华美恢弘的新舞曲重新响起,时机在静待中逐渐成熟。
我在等,等容清渠开口。
果然,雄性之间的争锋相对终究无趣,他热衷的是欣赏弱小猎物在侵略中无力挣扎的景象。
怒意随同额际一跳的青筋缓缓褪去,容清渠呼出口气,对我扬起柔媚又激将的微笑:“愿愿,可以请你跳个舞吗?总不该,不敢吧。”
作者的话:宝们我明天过生日要出去玩,所以中文的那章晚上一起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