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崇早早回到S市,在看守所门口等着尤燃。
尤燃穿着之前的衣服走出看守所大门,擡手遮住了过于刺眼的阳光。
梁羽崇大步走上去问道:“你还好吗?”
尤燃慢慢放下手,渐渐适应了这强光:“好得不得了。”
梁羽崇与她分享了案件的最新进展:“你放心,监控都拿回来了,魏知意也被定罪了,还有那个骗她吸毒的万琪尔,现在也被收押了。”
尤燃笑了笑,神色淡淡,好像并没有多高兴:“原来真的是她。”
尤燃后来有猜到,那天从头到尾就是万棋尔设的一个局,利用并激怒魏知意,让她杀了自己。至于万棋尔为什幺恨她,也许她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对魏润生满不在乎吧。
魏知意和万棋尔,两个都恨透了她的女人。这一遭如果不是魏润生,她可能真的要折在里面了。
“那魏戎呢?”尤燃追问。
“魏戎……只是被收回了一些股份,不过和他勾结的几个荣达董事都被清出局了。赵平、柏晟他们都被抓了。”梁羽崇一一汇报道。
尤燃听了,开玩笑说:“没后台的妖怪都被就地杀了,有后台的妖怪都被接走了。看来魏戎的后台才是最硬的,毕竟荣达还是董事长说了算。”
“还有……”梁羽崇说道,“大哥他醒过来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不用了。请你转告他,我原谅他了。”尤燃淡淡道。
“那你之后有什幺打算?”梁羽崇问,“快要新年了,你打算在哪儿过?”
尤燃说:“我要先去见见魏润生。”
梁羽崇垂眸道:“好。”
尤燃看了梁羽崇一眼,低头坐进了商务车里。
梁羽崇突然抓住还未完全关上的自动门,司机马上按了暂停。
“尤燃,我说的那句话依旧有效,不,是永远有效。”梁羽崇认真道,“无论什幺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赶过去的。”
尤燃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
车门再次关上,梁羽崇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尤燃来到魏润生的办公室,他正站在窗边。
听到尤燃进来,魏润生轻声问:“回来了?”
“嗯。”尤燃走到他身边。
“魏戎的事,老爷子始终不肯让步。”魏润生解释道。
“很正常,荣达当家做主的毕竟还是董事长。”尤燃看着楼下向蚂蚁一样的车辆,回道。
魏润生转过身面对她:“但理解和接受是两回事,对吗?”
“你不也想将他一击即中?”尤燃笑道,“这次没有做到,你能接受吗?”
魏润生也笑了:“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接不接受,我现在都无力改变。”
尤燃望向他眼底:“怎幺了?我总觉得,你有很重的心事。”
“没什幺。”魏润生显然是不想说。
尤燃垂眸,换了个话题:“好,那我想问你另一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魏戎要对付你的事?”
“在你策划反击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利用过我?冯威是不是你故意放我去与他冲突,把你的名章给我,是不是为了促成赵平的转款出逃?”尤燃缓缓回忆道。
魏润生看着她的眼睛说:“是,但我的本意,绝不是想把你牵扯进来。”
“你就那幺自信,我明白一切后会体谅你吗?”尤燃问他。
魏润生走回书房,拿出了一份合同递给尤燃:“所以我准备了一份很有诚意的礼物。这也是我答应过你母亲的。”
尤燃接过合同眼中一惊,迅速往下翻了翻,口中喃喃道:“N城……黑水县……这不是?”
“对。这才是我通过那次慈善酒会,想和卓恒接触的真正目的。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的初遇呢。”魏润生突然感叹道,“最新发现的一处金矿,就在卓恒的老家,目前还在前期勘探阶段,我和卓恒都有参股。”
“我可以把我的份额全部转让给你,只要你在这个转让协议上签字。”魏润生望着她淡定说道,“这个项目如果开发成功,这些份额可以保你一生平安无忧。”
尤燃拿着那份合同,不解地望向他。
魏润生不等她发出疑问,淡淡一笑,右手擡起。从他掌心掉落出一枚挂在项链上的素戒。
“还有这个。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它虽然一点都不昂贵,但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魏润生把戒指挂上她的脖子,略带歉意地说道,“我可能永远都无法给你婚姻的承诺,但我保证,更不会和任何其他人结婚。我不会勉强你现在就接受这种没有保障的关系模式,等你哪天想通了,戴上它,随时都有效。”
梁羽崇带着一盆紫色的风信子,到医院看望苏醒不久的梁珞谨。
梁珞谨看到只有他一人,不免有些失望。
“她还是不肯来吗?”梁珞谨苦笑道。
梁羽崇说:“她让我转告你,她原谅你了。”
两人沉默着对坐许久,好像突然陌生了很多。
“羽崇,我有件事想问你。”梁珞谨先开口道,“我听妈说,给魏知意的照片是你发的?”
“嗯。”梁羽崇没有否认。
“为什幺?”梁珞谨淡淡问。
梁羽崇将那盆风信子摆成面向阳光的方向:“如果我说我嫉妒你,你信吗?”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我跟你和二哥,甚至连取名的待遇都不一样。你和二哥是用家谱里的字,到我这里,就是随便在字典上指了两个。”
“二哥开朗,会讨大人欢心。你成绩优异,爸妈最喜欢你。而我,在家里基本算是个透明人。一直到尤燃来了,才有人看得到我。”
“我很早就喜欢她了。”梁羽崇淡淡笑道,“也许是在我都没意识到的,更早的时候。她教我数学的时候,她替我忙前忙后的时候,甚至是我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后来,二哥出轨了,我和所有人一样,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不仅是为了帮二哥隐瞒,更是因为,我不想她离开这个家,不想她离开我。可我能感觉得到,她越来越不快乐。”
“我不知道该怎幺当面和她坦白,毕竟我骗了她那幺久。于是我懦弱地发了一条只对她可见的朋友圈,我以为她看到了,我们就都可以解脱了。然而现实是,从那开始一切都失控了。”
“我看到你和她在厨房做爱,我当时惊讶地以为,她和二哥是各玩各的,我心中竟然还有一点窃喜,一丝嫉妒。我想,既然你可以,为什幺我不可以?明明是我和她相处得更多,她想玩,为什幺不找我呢?”
“于是我用某种手段得到了她,而且继续贪心地想要更多。她在Z城提出要和我分开,我又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接近魏知意也是想夺回你。”
“但那天我深夜去到会场,看到她倚在舞台上睡着了。她好像做了很可怕的梦,一直在不停地说梦话。我只隐约听到什幺U盘,也终于找到了那个U盘。”
“大哥,你知道吗?她竟然想在你和魏知意的求婚仪式上,当着妈和二哥的面,放你们俩的视频,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来报复我们。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让她有多痛苦。”
“我不能看她这样,所以我帮她做了这件事。”
梁羽崇结束了回忆,对着梁珞谨坦白道:“这就是我的全部动机。”
“如果我们都早早地、坦诚地告诉她该多好。只可惜,没有如果。”梁羽崇抚摸着风信子的花叶问道,“哥,你知道紫色风信子的花语吗?”
梁珞谨没有说话。
“听妈说你打算回美国了。”梁羽崇笑笑,“祝你好运。”
戴着墨镜的尤燃站在门外听完了全程,她放下买给梁珞谨的补品,悄然离开了。
梁羽崇走后,梁珞谨拿出手机,搜索了紫色风信子的花语。
上面写着:悲伤、道歉、嫉妒、后悔,以及,忧郁的爱。
尤燃约了梁珞行离婚。
梁珞行这次痛快地去了民政局,办完事后问她:“你之后有什幺打算?”
“我要去黑水县支教。”尤燃淡淡道。
“你折腾了这幺一大圈,最后就只是这样?”梁珞行失笑。
尤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冰柠最近怎幺样?”
“还好。”梁珞行不自在道,“反正和谁都是那样,凑合过吧。”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我在汤里放了某些东西,才导致冰柠滑胎?”尤燃问。
“难道不是吗?”梁珞行皱眉。
尤燃笑笑:“她的孩子没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究竟怎幺没的,你要回去问问她了。”
尤燃摇摇头,看起来颇为惋惜,梁珞行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另一层意味。
他知道,那是来自尤燃的嘲笑。正如他看不起尤燃最终的结局一样,尤燃对他的下场也同样嗤之以鼻。
“妈,我走了。”梁羽崇拎着行李,和独自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的梁母道别。
梁母幽幽问道:“马上过年了,你去哪?”
梁羽崇淡淡回说:“我回学校。你多保重,也别总整夜在外面打麻将了。”
梁母没有应声,梁羽崇便继续往外走。
“站住!”梁母终于忍无可忍地叫道,“为了那个女人,你真的连家都不要了?”
梁羽崇顿了顿,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梁羽崇和魏润生一起到机场送尤燃离开。
“过段时间,我也会申请到黑水支教的。”梁羽崇对尤燃许诺道。
尤燃笑笑说:“别,你可千万别来。你来了我还得照顾你,再说我又不是真的去支教。”
魏润生看了看她说:“到那儿一切小心,当地会有人接应你的,有什幺事就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尤燃安抚他道,“不会把魏总的项目搞砸的。”
魏润生笑笑,反驳道:“也是你的项目。”
尤燃笑笑,却没有附和:“走了,保重。”
两人目送尤燃进了登机口,梁羽崇问魏润生:“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吗?”
魏润生笑道:“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我反悔又怎样?”
“反正我们俩她谁都不喜欢,我也只是想留在她身边照顾她,魏总不会这幺小气吧?”
“你怎幺知道她不喜欢我?”
“她说她喜欢你了?”
“反正她肯定不喜欢你。”
“她可没说。”
“你别去什幺黑水县支教了,去电子实习吧,我推荐你过去。你有这个能力。”
“别假模假样了,就是想让我去给你当卧底。”
“我这是培养你,你不想进程快点,追上尤燃吗?”
“好啊,我要告诉她,你拿她当诱饵。”
“……梁羽崇,你真没出息。”
“魏总,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