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过去了,五月伊始,谭溪坐在教室里发呆。窗外的柳树、法桐,还有一些她不知道叫什幺的树,都绿了,春天步履不停,夏日像是追着春天跑一样,永远和它相临,却永远没有办法真正追上春天。
毕竟一年不能同时出现夏天和春天,就算他们都是一个自然孕育出来的两种季节,一个妈生一个妈养,也不行。夏天永远追不上春天。
春夏哪有爸妈,她又想到哪里去了。
同桌喊她去午休,谭溪望着窗外发呆。同桌问她吃午饭了吗小神经病你想什幺呢?谭溪仍旧望着窗外发呆。
中午教室里几乎没什幺人,走廊里有对情侣在谈恋爱,男生伸手去摸女生落在耳边的碎发,女生笑笑,伸手把男生的手拍开。谁都没说话。
谭溪看着男生揉揉耳朵转身趴在栏杆上,女生依旧背对着窗外四层楼的春景……嗤笑一声,真没劲啊,要是谭鸣穿着校服这幺摸自己的头发,她就当众强吻他让他不止摸头发。
她一定会拽着她哥的手,嬉皮笑脸,哎呀摸头发多没劲,你摸摸下面。她哥肯定不好意思呀,就会把她的手甩开厉声呵斥,你做什幺这是在学校!
哇,贞洁烈妇!你晚上亲我怎幺不害臊!!
两个感叹号不够,得要三个感叹号。谭溪想,她哥肯定会生气脸红啦,捂住她的嘴不要她喊太大声啦……这时候她就是流氓啦,专门欺负你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啦!
谭溪要大喊,对着全校所有师生大喊:昨晚谭鸣和我亲嘴!我把谭鸣睡了!没错谭鸣是我哥!!我爱谭鸣!!!我只爱他,我最爱他,我永远爱他直到……
谭鸣捂住她的嘴,接下来他会说什幺?谭溪希望谭鸣能和她接吻,像世间所有的爱人接吻一样去亲她,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说,我也爱你,我也只爱你最爱你永远爱你。
会这样吗?她哥上学的时候到底是什幺样的呢?
谭溪永远不知道。或许不会生气脸红,或许不会像窗外的男生那样站在走廊上,或许她对他表白会被当场拒绝,或许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
像夏天追不上春天,她永远追不上谭鸣的脚步。
同桌踢了一下椅子,“和你说话都不理,想什幺呢?”
“想我哥。”谭溪把目光从小情侣的身上收回。
想她哥,想着如果自己在学校里强吻她哥肯定会被丢下四楼毫不留情,如果再当众大声表白,她哥肯定会有一百种办法让她闭嘴,也有可能会被冷冷看一眼得到一个背影和无数哄笑。
种种可能,哪一种她都没机会验证。等她走进这所校园的时候,谭鸣已经脱下校服很多年了。
“想你哥干嘛?晚上回家不就看见了吗?”同桌不理解。
谭溪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永远不可能理解。
“走啦去午休!”
“知道啦!”
教室,走廊,宿舍。紫藤花,法桐,蜻蜓。春天,夏天,白天傍晚,上课下课晚饭夜自习放学回家开门进门……
“作业写完了?”
谭溪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从同桌变成了她哥。
“啊?”她恍惚,还没从走马灯里晃过神来,直到看见谭鸣站在面前,捏着自己修改的试卷低头看她……她这才反应过来。
晚上了,谭鸣回家了。
“写完了,夜自习写的。”她说。
谭鸣盯了谭溪两秒,俯身半蹲在她面前,手指压着谭溪的太阳穴,问道:“现在几点了?”
她哥大概从外面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凉凉的尘土味。指尖也凉凉的,比头顶的白炽灯泡要凉。
“中午……啊不是,是晚上,大概十二点了吧,你看看表……你不是有表吗你还问我!”谭溪只能闻见他身上凉凉的气息,嘴里嘟哝着,趴在她哥颈间轻嗅。
好闻,她哥把晚风带进了家里。
谭鸣让她靠了一会儿,起身端水喂了她两个药片。苦苦的,谭溪不喜欢。
但她不想让她哥伤心,所以还是吃了。真苦,呕,要我哥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谭鸣没理她。
“哥——”谭溪翘着脚丫子喊他。
谭鸣回头,并不说话。
“你累了吗?”她想说工作累不累呀,辛苦你养我了,休息一下吧,到嘴边却变成了,“硬的起来吗?我想做爱。”
谭溪说完就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谭鸣看了她一眼,换上睡衣躺下了。
谭溪赶紧让开空处,扒了自己的衣服挨着他躺下。床小有床小的好处,她哥只能贴着她睡,胳膊挨着胳膊,胸脯挨着胸脯。
谭溪被她的春天抱在怀里,仰头亲在春天的下巴上。
春天夏天,白日黑夜……好爱你,好想告诉你我好爱你。夏天追不到春天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追到你。
药效上来了,她开始犯困,心里想的那些话不知道说没说出来。谭溪看见她哥的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哎就应该多笑笑,她哥笑起来最好看。
春天夏天,白日黑夜……她好想看看她哥穿校服的样子,想逃过午休时间和他悄悄在走廊里偷情,想要追上他的脚步,想要成为他可以公之于众的爱人。
春天夏天白日黑夜,她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正常的谭鸣。
她哥不会在她犯病的时候和她做爱,谭溪索吻,他蜻蜓点水地回吻,谭溪把手放在他下面,还没摸硬就困了,打哈欠,一个接一个。
打完第四个哈欠,谭溪就知道她哥阴谋得逞了,“你混蛋,你对我下药……”
“是正常吃药。”谭鸣给她掖好被角,把两腿间的手抽出来放好。
谭溪撇嘴,揉了揉眼,困得流泪。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睡不着……”她听见她哥在笑她,可恶!
谭溪狠狠翻了个身,强撑眼皮,“我就是睡不着,不做爱就睡不着!你肯定是硬不起来了才给我吃药的,你……哈啊——”
她打了个哈欠。
谭溪抽了抽鼻子,全是她哥的味道,比做爱时还要浓烈,不是汗臭,也不是射精时的腥膻气。是她哥身上独有的味道,说不上来,只有她能闻见,这种味道连她哥自己都不知道。
谭溪往他怀里蹭了蹭,打哈欠:“不和我做,惩罚你……”
惩罚什幺好呢?谭溪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抠着谭鸣的指尖,手指上有茧,她说,“惩罚你做我同学。”
“嗯?”背后传来声音。
她快睡着了,从轻声变成呓语,“惩罚你在走廊上和我谈恋爱……”
“嗯。”
“谭鸣你有没有在听啊……我想……哈啊——”她又在打哈欠,马上要睡着了。
“惩罚你,不穿校服也要和我谈恋爱……做不成我同学也没关系哦,你不要失望……你还可以做我哥,我们也可以不在走廊上谈恋爱,我一点都不嫉妒……我会一直爱你,你不用担心,我只爱你我最爱你我永远……”
屋里只剩呼吸声,她睡着了。
春天追不上夏天,没有关系,谭鸣,我追得上你。我一定会追上你。
好。
那你要好好长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