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的深冬。
凌晨的天色如幕,和深夜相较也不逞多让。若非得益于仍悬挂于天际的那一轮冷月和昏黄的街灯,可以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
早间第一班公车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时间还不到五点半,已经有七八个初中生和两三位赶早班的大人等候在老旧的公交车站牌下。
校服外套穿在厚重防寒的棉毛衣料外的高个女生,比大多数同龄的男生的个头都要修展。
她系了防风的围巾,戴着方便手指活动的针织手套,靠在站台的广告机上,拿着一本口袋书,借助身后的亮化,默背着旁人看不明白的特殊语种词汇。
女生虽看起来年少,但清雅端丽的姿容,冷寂淡泊的眉目,再加上大冷天还能穿着校服站在寒风里,一股子鹤立鸡群的味儿,让大多数衣着肥厚笨重的学生连同大人,都敬而远之。
时间刚过五点半,如同碧桃含苞般娇俏稚嫩的少女,晃晃悠悠从漆黑的街巷口走出,不时哈欠和眼泪齐飞。她穿着羽绒服,可能是身型纤瘦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并不臃肿。
她瞥了一眼人群外的女生,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登时神采奕奕,于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飞奔到了站台下,一把扑进了女生怀里。
女生眼皮轻擡,在感知到少女飞奔过来时就把书收了起来。在来人入怀之前才擡起双臂,稳稳接住女孩的冲撞,像是极不情愿一般,不得不把人圈进怀里。
“思思~我今天没有睡懒觉唉,好困。”软软粘粘的少女音,多少带着几分刻意的造作和天真的娇气。
“你现在回家,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初中生六点到七点的早自习没有课时要求,大多数凭各人自觉,只有七点半到八点的早读是必须参与不能旷课的。
“那不行,昨夜头痛睡得早,练习册没写完,要早点去赶作业。”
“着凉了?”
高个女生皱着眉,她用牙齿咬掉一只手套,揣进口袋里,又用手掌贴上了怀里少女的额头。
只是她自身在寒风中呆了许久,手掌冰寒,一时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少女攀附在她身上,掩下面上异样的潮红。
着凉?并没有。不过是昨夜在遇到难题之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答办法,便想起了眼前这位冷冷清清的优等生。
之后,少女情不自禁放下手中的笔,躲进了棉被里,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我探索。
回想到其中滋味,少女忍不住在女生怀里打了个激颤,咬着唇才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还好现在有寒风的掩饰。
“鹿与思,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我不管,我要睡一会儿,车来了你再叫醒我。”
话音一落,少女就把全身的重量都依进名为鹿与思的女生怀里,阖着双眼。
鹿与思担心她真的在寒风里睡着了,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只好牢牢抱紧怀里的人试图聚集一些热量。
“一会儿车就来了,先别睡了。白叔叔和彭阿姨今天也早起了吗?你吃过早饭没有,我包里放的有豆角馅儿的肉包和热豆浆,白伊……”
“嘘……”
她正待还要说些什幺,就被怀里少女轻声制止而呼出的热气打在了耳朵上,给激得浑身一僵。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性懵懂的时候,女孩子之间曾经无忌的互动,也跟着萌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禁忌。
默了会儿,鹿与思只好伸手将白伊羽绒服后的帽子揭起盖住她披散的长发,然后将自己颈间的围巾解开,同样也搭在女孩肩颈绕了几个圈,试图阻拦两人之间热息的流散。
“思思好暖和啊……”阖着双眼被优待的女孩,发出如梦呓语。
鹿与思自然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入睡,语气里多少有些无可奈何:“只有这一次。”
“晚上,思思来我家睡。”
“不行,我爸不让我在外夜宿。”
“我妈不是跟你家人说过吗?让你帮我补课。况且下周就要期末考了。或者,我去你家?”
“……你现在还睡不睡?不睡就起来。白伊,我还没吃早饭,没力气一直托着你。”
白伊只好住嘴,然后更为用力地扒拉着鹿与思,重新合眼,在漆黑天幕下汲取着凛冽寒风里唯一的温暖。
心里却不忘嘀咕着——
垃圾优等生,真够让人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