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的夏天，在你们两人各自忙碌的日子里过去了一大半。
七夕这天，查理苏特地提早回到住处，邀你去街上同游。
这样繁华的街景你见过不少，早就不会因为热闹繁杂和人流攒动而觉得力不从心。你与查理苏并肩而行着，沿途中偶有遇见什幺新奇古怪的事物，甚至还会逐一为他讲解起来。
靡靡之音从河对岸传来，十余乐姬当街奏乐起舞，众人便寻声而去，将河岸挤得满满当当。
你们默契地逆着人流而行，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漫步。
一阵焰火雷鸣后，查理苏的嗓音蓦然在你耳边响起，“就这两日，哥哥要启程回京了……”
你默着声，心中波澜微动。
查理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你，他嘴唇翕合，斟酌良久才发出声来，“京中大势已定……因而哥哥来问问你，愿不愿意跟哥哥回家。”
你一惊，原以为和他定下三年之期，是查理苏需要三年稳定京中局势，可如今看来，他的手脚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查理苏心中狂跳，唯恐你摇头。他这番离京，看似领命办案，实则已在京中布下密网香饵。只一招声东击西引蛇出洞的计策，就耍得京中那些老贼团团转。
今晨，天使传来御笔密信，说是一干乱贼已尽数落网，甚至牵连出了皇室中人勾结外贼这等丑事来，这才急着要召回查理苏回京主审此案。
他见你迟迟不应声，心下便已有了答案。
他曾自持的胸有丘壑，万无一失。
每遇见你，总是落空。
“哥哥……我想把剩下的路走完。青衿之志，履践致远。从前我做事总是半途而废……但这一次，我不想放弃。”你嗓音涩涩，却诚恳而坚定。
查理苏却没有多说，只应了一个“好”。
“三年之期还没到，哥哥可一定要等我。”你拽上他的袖子，用力扯了扯。
他笑着，牵起你的双手，“怎幺都觉得应该是哥哥要更担心一点才对，”他的指腹在你柔嫩的手上搓了搓，“可不许让哥哥等太久，过几年你风华正茂，哥哥可要成老头子了。”
男子三十而立，他却迟迟未娶。皇帝登基以来，他屡献良计，又有平乱之功，此等肱股之臣，难保不会加封进爵。这样一来，日后他在紫京城里，更炙手可热了。
查理苏在你的手心描摹着你的小字，焰火绚烂，你将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
“哥哥给你守着家，在外面飞累了，就快快回来，哥哥一直等着你。”
查理苏启程的那天，你特地起了个大早，生怕错过他出城。
“后悔了？”他看你爬上马车，伸手拉了一把笑意晏晏。
“才没有！我就是送送哥哥。”你挤进他怀里搂着。
查理苏顺势拥着你，抚着你的长发叮嘱起来，“再往南下，是荒蛮之地，哥哥知道你机灵，可也要小心行事，勿要轻易冒头。”
你心里一惊，忖度起查理苏说这话的缘由。你忽然想起去锦城的路上是有一场惊险遭遇，可你从未对他说过，他又怎知……
是了，你身边的护卫正是他的人。这次落脚西陵，不同寻常的住处安排，多半也是因为他们俩人早就通过气。
你在他怀里哼哼两声，虽有些不满查理苏又瞒着你偷偷安排，可想到即使他远在京城亦想方设法要得知你的消息，心中竟然有些安心。
“知道了……”你攀上他双肩，学着他的样子也郑重其事地叮嘱着，“哥哥在京中也要小心……虽然现在恶党已除，但保不齐还会有人在背后递刀子……”
你顿声，脸颊浮上一层绯色，“男人递刀，是利刃，是要夺去哥哥的性命；可是女人，是温柔刀，虽不及要害，却会偷走哥哥的心……”
语尽，你还似模似样地伸出指尖在他胸口圈圈点点。
他握住你的手腕，让你整个手掌贴上他的心脉跳动的位置。查理苏带你用力按了下去，对你说道，“哥哥愿意承诺，对你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你愕然擡眸看他，这句承诺实在太重，你一时竟惶恐起来。纵使情浓时他也对你说过不少情话，可这样庄重冷静的表白，还是头一次。
出了西陵，你们三人沿着长河流域一路向东，后又顺着运河的走势南下。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你们三人把南琉郡十三部走了个遍，你本还想横渡南洋，幸而护卫侍女多番劝告阻拦，才打消了你的念头。
十月，修筑了整整两年的运河，正式通航，而你们也就此打算踏上归京的道路。
一路上你四处搜罗来不少稀奇罕见的宝物。说是宝物，大多不甚值钱，只是你觉得京中大抵不常见，便买了下来准备带回去给查理苏看看。
于是来时衣装轻快简车便行，回程却是大箱小箱的，极为狼狈。尤其是你闲来涂鸦的画册，如今已画满了三大本，厚厚实实的，分量不轻，被单独放在一个红木匣子里。这样一来，你们索性决定走水路回京。
运河初开，少有可租借的船只，往来的还多是商船。护卫大概又偷摸着禀报了查理苏，便不知从哪里攀上了一位皇商的关系，让你们三人顺利蹭上了船。
河面宽广，晚风阵阵，你趴在甲板上借着月光看着沿途的景色打发漫漫长夜。你神思飘游，想到准备回京前，又去了一次当年查理苏捡到你的小城；想到你尝试着踏上绿草茵茵的河堤，闭上眼努力回忆时，满脑子里查理苏年少肆意的样子。
你想，这大概就是缘分。
缘分注定他要带你回家，护你长大。
缘分注定你要毫无顾忌地回到他身边，陪伴他一生一世。
大船在运河里行驶了近一个月，总算是赶在年前抵达京城。查理苏正值休沐，推算着你将要抵京，便派人日夜守在城南的渡口。
你猜得也不错，这一年来他为皇帝收回兵权铲除奸佞，为民生大减赋税轻免徭役，三次加官进爵，如今已然是权倾朝野的第一要员了。
车架里，你掀起帷帘看着澍园门口堆积推搡的人群，撇撇嘴转过头看向查理苏，“所以这些，都是来和哥哥求亲的？”
他比年前又沉稳了些，端坐时，不怒自威。
查理苏见你看过来，便敛起威仪笑起来，“是，他们觉着哥哥说的心有所属是诓人的，不甘心，便想来试上一试……”
你愤愤地拉上帷帘，隔绝吵闹的人群。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气得跺跺脚，哪有回自己家还要走后门的道理。
查理苏听出来点别的意思，凑到你身边，笑的得意“吃味了？”
“才没有！”你侧过身子，故意不看去他。
他偏要黏上来搂着你，却不急着开口。
你渐渐察觉到圈在你腰上的手臂不断收紧，良久，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没良心的，让哥哥等得这样苦。”
心绪随着他的嗓音平复下来，你伸手抓上他的衣袖，悄悄把脑袋埋进他的臂弯里。
你回京，不是报恩，亦不是履行承诺，而是你切切实实地钟爱着这个男人。
你走过千山万水，亦不缺志同道合的知己，却在伸手握住漏进辽东丛林里的第一束阳光时，恰好会想起查理苏的音容；在张开怀抱拥住西北午后燥热的微风时，满心满意皆是他的近况。
世间还有许多事，你摸不清缘由。比如你汲汲寻求两三载，却仍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不过好在你还清楚，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
去路的尽头有座小园，园子有你的哥哥，等你回家，陪你长大。
翌日。
屋子被炭火烤得暖烘烘，你热得蹬了被子，刚好一脚踹在查理苏腿上。你听见他的闷哼，大梦初醒，这才想起来已经回到澍园了。
你半截身子露在寝被外，又觉得冷起来，便往他的怀里缩，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拱着。
查理苏眼下有轻微的乌青，此刻正混沌着，迷迷糊糊搂住你。
“不许乱摸……”他侧身拥住你，一扯薄衾，把你们两人都裹了起来。
你昨夜睡得极好，现下神清气爽地了无困意，便在他怀里嘀咕着，“今岁休沐怎幺这样早？”
年月里朝中官员不过十日休沐，而如今距除夕仍有数日，你便困惑起来。
“你若不在，休沐也无趣，索性便把日子都攒了起来……”
查理苏低头亲着你眼角，显然尚未清醒，语气也懒懒的，“乖乖的，让哥哥抱着再睡一会。”
他难得这样松快，你却起了邪念，小手悄然挑开腰间的衣带，探到了他小腹上。查理苏骤然被挑逗，也不恼火，羽睫微颤着，随你撩拨。
你见状果然放肆起来，小手挠着他腰上的软肉，又一边擡头从起伏的喉结舔到他的嘴角。
可查理苏却像吃素了一般根本不为所动，你恼羞成怒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专门挑着他身上柔软的地方捏。
这点力气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你闹够了就又趴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恶狠狠地问他，“哥哥！！你看着我！！”
查理苏睡眼惺忪，一副无辜的样子，慵懒地应了一声。
“我不美吗？”
“美……”他搂住盈盈一握的纤腰，郑重其事地点头，“娇娇美极，哥哥爱不释手……”
你听了这话便更来气，捏着耳垂用力搓着，“那我都这样撩拨了，哥哥你怎幺睡得着的！！”
查理苏却不紧不慢，安抚猫儿一般拍着你的后背。
“为何睡不着？还是说，你希望哥哥对你做点什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