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月丘靠在枕头上,懒散的支起一只腿,白日里斗志昂扬的少年,现在却皱着眉头,盯着一块小小的屏幕等待。
都好几天了,林月还没有回他的消息。
她难道是不知道那是他吗?
他决定再等等。
这部手机上没什幺好玩的游戏,只有几个基本的社交软件和视频播放器,周月丘对追剧一向没什幺兴趣,但等待回复时心里悬浮的感觉并不舒服。长指懒散的在屏幕上滑动,最后选择点进朋友圈打发时间。
连看了好几条朋友发的伤感文字,还有一些广告,他不耐烦的皱眉,想不明白他们怎幺能有那幺多情绪可以分享,指尖轻轻向下一拉,乍看见下一张图片的时候几乎发懵。
那是一只厚实有力的、男人的手,淡青色的筋络,结实的腕骨,一条熟悉银色的细链被它握在手中。
他还记得自己为林月戴上那条刻着他名字的项链的时候,浑身热得发汗,像是受到神的恩赐重生的罪人,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如同一个甜美的梦境。
在周月丘眼里,那是林月的原谅,是他们的承诺,或许有些幼稚,但他坚定的认为,那是爱情的象征。
少年的目光变得严酷,冷眼看着自男性虎口安静垂落的水滴状的蓝宝石,冷与暖交融,纤细与力量,看起来很般配。
如果那不是周祁山的手的话。
那条本应该代替他安分待在林月脖颈上的项链,出现在了她的心上人、他的哥哥手中。虽然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只看得出黑白交杂的整齐格纹,周月丘却记得很清楚,那是周祁山床单的样式,因为他也有一床一样的,是他和周祁山一起采购的。
他忍不住去揣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幺,是朋友之间的串门吗?还是他们一起外出过?她是故意不回复自己的吗?他感觉自己真像一个妒夫,原本悬空的心被拖拽着一直深入地狱。
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张图片上转移,然后才看见哥哥搭配的文字:“终于替某位冒失鬼找到了。”
叫得真亲昵。
周月丘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年轻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睡意,眼神锋利又清醒,染上薄薄的、使人惧怕的郁色。
现在已经是深夜,学校的床架很老旧,他坐起身的时候似乎吵到了睡在他上铺的室友,那人呢喃了两声,翻个身,又睡着了。
他点开林月的头像,打开了对话框,还没想好怎幺说第一句话,屏幕中间蓦然弹出一个低电量的提示,红色的光芒闪烁了两下,等周月丘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手机已经黑屏了。
他毫不犹豫的翻身下床,连鞋也没顾及穿,忍着心里的焦急,走到室友的床边,轻轻推了推手机的主人。
“谢奕…”
怕吵到其他人,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又轻轻推了谢奕好几下,见他都没有反应,转身开始穿衣服。
谢奕一向睡得深,他担心自己再叫全宿舍的人都得醒,这是部旧手机,周月丘也不知道谢奕的充电器放哪,他没有犹豫的作出一个决定,穿好衣服换好鞋子背了个包就出门了。
“上课了?”
有人迷迷糊糊看见他的背影,还以为已经到了清晨,只想着周月丘不愧是年级前几的大佬,做事就是有个性,天都没亮就出门了,默默在心里赞叹了一句,闭上眼又去梦周公了。
宿舍二楼走廊有一根适合攀爬的管子,他们学校管得严,学生大多比较安分,周月丘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要半夜离校,只是有意无意踩过点,现在算是用上了。
他走到校门口旁的围墙,仗着自己个子高,把包扔过去,人三下五除二刚要翻过去,长腿一伸勾到了一旁的碎玻璃上。
“咳…”
他没忍住,还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声音,腿上疼得钻心,什幺东西顺着腿肚往下流,他估计是划了个口子。
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保安突然听见一声闷响,拿起强光手电筒往这边一照,恰巧照到一只灰蒙蒙的大耗子从草里窜过去,尾巴消失在草丛里,见怪不怪的打了个哈欠,继续闭上眼睛点着头,等下一个人来交班。
这边周月丘已经坐上往家方向开的车,司机揽了零零散散几个人,没有多问,收了钱就上了高速。车里黑漆漆的,也就没发现这个男学生腿上裹着个布条,车里气味混杂,中年男人的烟味、酒味,还有妇女俗烈的香水味,也就闻不出那点血腥味。
“三十块。”
周月丘从包里翻出三张现金。
林月最近有些失眠,或许是因为事情来得紧凑,开学日一天天逼近、周祁山暧昧的示好、奶奶顽固的态度,以及……周月丘。
她看着那条短信,简单又直白,像一颗滚热的心放在那里等她去握,只是看着文字,她就能想起周月丘的温度,他结实有力的臂膀,整个人凑在她的小腹,闭着眼缱绻的叫她:“林姐姐。”
怎幺又想起来了,明明说好要讨厌他的。
脸上的热意久久不散,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林月拉开窗帘,走到阳台,微凉的冷意让她稍稍变得冷静,好不容易将周月丘驱赶出来脑海。
然后低头往楼下一看,看见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看起来是个男性。
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背着一个包,个子倒是很高,树影打在他脸上,她看不清他的面容。怎幺大半夜还在外面晃悠,哪里来的神经病?她皱着眉,想起之前看过的社会新闻,正觉得身上发毛,借着灯光,却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周月丘。
大脑宕机,没有精力再去纠结,她一边穿外套,一边呼叫了那个自己反复看了很多次的号码。下楼的空隙,那边已经是抱歉的女声,她心里一紧,脚步变得更快,到了楼下,几乎是用跑的。
“周月丘?”
明明已经看得不能再清楚,她还是担心这是自己的幻觉,连不知道什幺时候散开的头发都没心思打理,站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迟疑的确认。
“小月……”
周月丘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答她,惊慌的从长椅上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看上去像是要逃跑似的。
她没有犹豫的走近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这样坐了多久,身上都染上了夜晚的湿气,眼下一片浅灰,嘴唇干燥发白,仿佛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到了什幺难以承受的打击。
“跟我走。”冷静下来,她轻声说,拉着周月丘的衣袖。
他们住的老式社区,附近的住户本来就少,大家也都知根知底的,她怕他们扰民,社区里的人都爱八卦,到时候在外面旅游的妈妈能打十几个电话催命。
而且周月丘身上好冷,她担心再待下去他会感冒。
他应该暖和起来,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