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过去3

温言总是会反复梦到那天的事。

牵着她的那只手,那只驱散热意的冰激凌。

-

“小言,你要跟妈妈走吗?”

宋婉诗提着行李站在家门口,朝着温言伸出手,笑得很温柔。

现在想起来,其实那不是温柔的样子,她的眼神很哀伤。

12岁的温言看着宋婉诗,心跳越来越快,没有迈开步伐。

“去哪里?什幺时候回家?”她问。

头上的街灯闪烁了两下,登的一声亮了起来,夕阳将宋婉诗的影子拉得很长。

“明天…!明天要上学!”温言又补了一句,语速很快,却有点结巴。“要考试了,我,我上次考了一百分,是班上第一名!然后…!”

“小言。”

宋婉诗还是站在原地,语气很平淡,朝她伸出的手没有放下。

因为这个动作,温言能从她宽松的无袖洋装缝隙里清楚的看到她肋骨上的瘀青。

她隐忍着闭了闭眼睛,侧头回避视线。

她知道妈妈这一走不会再回来了。

她也知道妈妈宽大的遮阳帽下,有着多少被打出来的伤痕。

温言回头看了一眼静谧的房子,紧咬着后槽牙,拳头握的死紧,深呼吸了一口气。

跟着妈妈走吧。她是这幺想的。

“小言,你听妈妈说。”

在她踏出那一步之前,宋婉诗先走到了她面前把她抱进怀里。

“妈妈认识了一个叔叔,他对妈妈很好,也会对你很好。”

宋婉诗下巴靠在温言的肩膀上,温柔的轻抚她的后脑勺。

那个怀抱很温暖,到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时炙热的温度透过衣服烫着她的皮肤。

“我们会到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重新开始,没有人找的到我们,你可以尽情念书、想做什幺就做什幺,我们会帮你买好多漂亮的新衣服、新书,你会有好多新朋友。”

朋友……。

温言稍微挣脱了一下,她抓着宋婉诗的手臂,直视她的眼睛。

“那裴裴呢?”

她想起她还有一本书没有还,昨天才跟安裴借的。

“裴裴也找不到我们吗?”

宋婉诗的表情变了变,像是震惊又像是讶异。

自从绑架事件之后两小孩再没有联系过,温言被安崇明赶回家后就再没有去过他们家,宋婉诗很惊讶温言竟然还会提起安裴。

她看着温言不带一丝厌恶的清澈的瞳孔,垂下眼眸。

“对。”宋婉诗又将她抱紧,“裴裴也找不到。”

这样啊……。

温言点点头,擡起一直垂在身侧的双手抱住宋婉诗的纤腰,在她怀里蹭了蹭,闭眼贪恋这个带着茉莉花香的怀抱。

片刻之后,温言睁开眼睛,轻轻的,将她妈妈推向门口。

-

宋婉诗离家出走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温言谁都没说。

温义铭没有试图找她回来,甚至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去赌博、没有酗酒、没有打人。

温言以为日子会变好,想着爸爸是不是想变好之后再把妈妈找回来。

直到两个月后温义铭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摔坏了客厅的一个挂饰。

又开始了。

温言听着声音叹了一口气,内心毫无波澜。

她坐在阳台的角落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盆栽的枝叶,眼神直直地望着对面的房间。

又开始了,然后又会过去的。

温言闭上眼睛后向仰靠在墙上,默数7的倍数,等待安裴把灯点亮。

-

打完工回到家已经快10点,温言的后腰因为长时间弯腰洗碗而酸涩不已。

她伸了个懒腰握拳敲了敲,打着呵欠打开房间大灯时,整个人像被冰冻一样立在原地。

衣柜、抽屉被打开,里面的杂物散落一地,洗好的制服皱皱的摊在床上,连阳台的花盆都被动过,画面凌乱。

温言瞪大眼睛,猛的看向浴室的方向,门还开着,里头的灯也没关。

不……!

她一个箭步冲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被打开的水箱盖,里头的水已经不再注水,是满水位的样子。

而那里本应要有一个装着现金的塑料袋。

温言又急急忙忙地跑下楼,跑到玄关正要穿鞋子,大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呦~!”

温义铭拿着酒瓶摇摇晃晃的朝她打了个招呼。

温言大睁着眼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钱呢!”

她大吼到。

14岁的温言已经长到165公分,在身为beta的温义铭面前没有矮上多少,他被她吼的一愣,旋即挥开她的手。

“对你老子吼什幺呢!”他用拿着酒瓶的那只手指着温言。

“老子是去帮你翻倍!翻倍你懂不懂!”

温义铭打了个酒嗝,从脏兮兮的衬衫口袋拿出一张纸。

“只…嗝!只要中奖了,钱还会少吗!”

温言脸色凝重的抢过他手上那张彩票,颤抖地瞪着他。

“其他的呢?”

她的声音放缓了一瞬间,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

而下一秒又突然变回高亢的喊叫。

“其他的钱呢!!””

两年来她是多幺节省又是多幺努力的在打工才存下将近1万的存款,不可能只有一张彩票。

“吵死了!”

温义铭推开她,脱了鞋径自往客厅走去,边走边灌着剩余的酒。

“那家伙今天运气比较好。”他嘟囔着躺进沙发里,打开电视,“老子下次会从他手里赢下两倍的钱,哼!”

温言捏皱了手上的彩票,感觉耳朵隆隆作响,脖子都爆出青筋。

她盯着温义铭的后脑勺,眼珠慢慢移动到地上的空酒瓶。

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缓缓地弯腰,轻轻的,将酒瓶拾了起来。

手指一根、一根的握住瓶身细端。

全身沸腾的血液在那瞬间静止,电视机的声音变得模糊,彷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屏幕上的白光是室内唯一的光源,在墙壁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那影子以极度缓慢的速度擡起了手,高举过头。

心脏碰碰碰的急速跳动,要从胸口冲出来那般的狂躁,温言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气。

屏住声息的那个瞬间,酒瓶又往后举高了点。

冷光照在她脸上变换好几次,直到握着重物的手臂开始有点发酸,一滴汗珠从额角滑落没入衣领。

最后,她还是痛苦的闭上了眼,咬着牙转过头。

嘴里漫上淡淡的铁锈味,温言用力的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再无声的缓缓呼出。

她把玻璃瓶丢到垃圾桶里,转身上楼。

日子还是要过的。

下次藏好一点就行了。

温言一边捡起地上的衣服折好放回衣柜,一边开导自己。

没事的,至少没有被打。

至少今天发的薪水还没有放进水箱。

温言擡眸看了一眼放在椅子上的书包,里头有今天拿到的两百块工资。

至少还能吃饭。

她擡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单边嘴角。

指尖轻触在冰冷的镜面,温言缓慢的描绘着上扬的唇线。

没事的。

-

整理好房间再洗完澡都临近午夜。

温言捏着薄薄的信封袋犹豫了几分钟,踌躇要不要过去找安裴。

她答应过每天都会去,但时间实在有点晚了…...。

去看一眼就好,如果门打不开就回来。

温言点点头增加自己的信心,轻巧的跃过阳台围墙。

试探性的轻拉了一下,安裴并没有锁上阳台门,让温言着实惊讶了一瞬。

这样太不安全了吧?

睡觉时应该要好好的锁上门窗的。

温言皱起了眉,全然不知每天翻人家阳台的自己以客观角度来看才是最危险的。

怕会吵醒她,温言以平常的0.5倍速打开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踏进去。

户外的凉风吹进室内,拂过安裴的脸颊,本就浅眠的人还是醒了过来。

“…...阿言?”

安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嚅,稚气满满,温言的心一下子就被喊化了。

“吵醒你了?”

温言轻声走过去,在床边两步的距离蹲下,看着瞇着眼睛满脸倦意的安裴。

安裴摇摇头伸手揉了揉眼睛,想趁机对温言撒撒娇。

但她睁眼看到温言脸上的表情,睡意马上就溜的不见踪影。

“妳怎幺了?”

她急忙起身,伸手摸着温言的脸颊,拇指轻柔的婆娑着,瞪大的瞳孔里都是担忧。

温言被她的动作吓蒙了一秒,勾起嘴角想笑一笑,说她自己没事。

她没事,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我…..。”

当她握住安裴的手,看着她为自己担忧的神情的时候,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幺了。

“我…...。”

斗大的泪珠从眼眶涌现,她抿住唇想笑着止住眼泪,但表情比直接哭还难看,根本止不住泪。

安裴一言不发下床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紧紧地按在自己的怀里。

温言笑的时候没有声音,哭的时候也没有,她只会静静地落泪,我见犹怜。

她慢慢的擡手抱紧安裴的腰,紧闭的眼溢出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她胸前的布料。

片刻之后,温言一抽一抽的强迫自己停止哭泣,从安裴怀里擡起头。

哭完恢复了一点理智,温言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们的距离过分亲近,又往后退了点。

安裴一阵无语,哭的时候抱那幺紧,现在才觉得要保持距离?

保持什幺距离,气死个人,大笨蛋,臭木头。

温言缩成小小一只抱着自己的膝盖,盯着地板小声的吸鼻子。

安裴又心疼又无奈,去一旁抽了几张纸巾塞进她手里。

温言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就这幺静静的用跟她一样的姿势面对面看着她。

“我…,”温言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打工的存款都被他拿去赌博了。”

“什……?”

一句话里带着的信息太多,安裴一时没办法理解。

打工是怎幺回事?「他」又是……?

温言看了安裴一眼,又把视线移回地上。

“我妈离家出走了。”

这事她谁都没说,连安裴都没说,唯一一个知情人,是池软语。

池软语什幺都知道,知道他她爸会赌博、知道她妈离家出走、知道她每天都忙着打工养活自己。

然后这些事,整个云城初中的人也都知道了。

以前她不愿意相信池软语会说她闲话,前阵子分手后,她把自己武装的更好了。

至于安裴,她并不是不相信才没说的。

以前不说是怕她担心,后来也一直不说是因为…...。

温言又擡眼看向安裴。

看吧,果然会担心。

安裴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着,满是震惊跟心疼的样子。

“......阿姨什幺时候……。”

安裴还没说完,温言就接上了话。

“12岁。”

有些事一旦说出口,后面就没有那幺难。

“快3年前了吧?12岁那时候,”她耸耸肩,“还好那时最后一个学期的学费缴完了,我可以从暑假开始打工赚初中的学费。”

所以你来找我的那天才穿这幺少吗?

安裴这幺想着,但是她没有打断温言的话。

“打工其实不难,偶尔老板还会多给我一点点薪水,除了…有时还是会有克扣钱的,大部分我遇到的人都不错。”

温言笑了笑,鼻子跟眼眶还有点红。

“我不知道我爸什幺时候会赌博的,总之有好一段时间了。”

“就这些。”温言扬起脖子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没什幺大事。”

“刚才只是……恩我也不知道,我没打算哭的。”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管,背对着安裴。“很晚了,你快睡吧,我先回去了。”

坦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温言的心脏又鼓噪了起来。

温热的体温从后头贴了上来,还没时间反应,她的视线就变成一片黑。

安裴一手揽着温言的腰,另一手覆盖在她眼睛上。

14岁时的她们其实是安裴比较高,当时已经长到168的安裴能很轻易的把温言抱在怀里。

“我没看到。”安裴说。

“我什幺都没看到。”

所以,哭吧。

温言愣愣的被她抱着,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千言万语在那刻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害怕。」

后来不说是因为失去了勇气,我怕连你也会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更新走来了

最近沉迷的xp在这里不能用,没有那个搞纯爱的欲望所以都没写(つД`)ノ

卡文了一阵子,没挑战过超过10万的文章,故事节奏有点抓不住,正在反省不该无纲裸奔

总之呢,会一边梳理脉络一边更新的!之后可能肉会比较少还会有继续虐言的片段(我真的后妈

可能大概会开一篇专门放狂暴短篇黄文的新文章,有时间的话啦!我们之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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