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飞坐在铜镜前,看着常嬷嬷给她梳的小两把发髻,还是寻常未出嫁格格梳的头,她擡起手来,翘着缀梅花宝石的景泰蓝护甲,拿起桌面上的一根钗,仔细的在头上比对着。
寝房外,有奴婢布着饭菜,碗筷碰撞着大理石做的桌面,发出细碎又清脆的声响。
鱼飞坐在绣杌上,拿着发钗回头看向父亲,
“阿玛,鱼儿瞧着这成公公是铁了心的,要在这外庄子上,侍疾到明年开春,亲眼见着您送女儿进宫了。”
慎肆擡起长指,依在绣枕上翻了一页兵书,恍若没有听见那般。
鱼飞擡起手来,示意常嬷嬷出去,她拿着钗,踩着花盆底到了父亲面前,提了提衣摆,往他的腿边一坐,黏在他的身旁,将手里的钗压在他的书页上。
慎肆的眸光,才是落在鱼飞娇嫩的容颜上,他拿过鱼飞的发钗,插在了女儿的头上,才是说道:
“知道你着急,但熬不到开春了。”
鱼飞不解的看着慎肆,她的身子侧过来,趴在阿玛的怀里,宛若小时候那般,双眸中全是天真烂漫,问道:
“阿玛有盘算了?”
一夜风雨,窗外的屋檐下,都结了冰棱子,隆冬已至,慎肆垂目望着怀里一脸依赖与信任的小女儿。
他擡起手中的书卷,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没个端正的坐姿,哪里像个格格?”
鱼飞如今才不怕他,愈发的往阿玛怀里贴去,笑道:
“您也知道女儿不像个格格啊。”
说着,她双臂抱住阿玛的脖子,歪着头,发髻间的一缕珠穗儿晃动,又红着脸说道:
“女儿若像个格格,就不会夜夜都来伺候阿玛了。”
慎肆凝着这小蹄子,她如今是越发的放肆了。
又觉得无奈,慎肆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将女儿搂在了怀里,轻吻她的额头,
“总归,不会让你离开阿玛就是了。”
如今国朝内外无战事,皇室用不上他,又忌惮他在边疆将士中的威望,从他回京城起,皇上未将他安排在兵部,反将他安置在了刑部,便能看出皇帝对他的心思了。
他是一把好刀,皇帝舍不得卸磨杀驴,又不放心他越坐越大,擡举他,又压制他,左右拉扯着。
他若想回边疆,便是一定要留个人质在京城的了。
“鱼儿,想不想回边疆?”
慎肆的唇贴在女儿额头轻动,果不其然,他看到鱼飞猛然擡头,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真的能回去吗?”
鱼飞有些不敢置信,她以为此生再不能见到玉门关外的风沙与雪,从她随着父亲回到京城的那天,边疆风雪便成为了她魂牵梦绕的过去。
“鱼儿若是想,阿玛定然带你回去。”
慎肆眼中都是爱怜的,抚着女儿的头,他自小在军营长大,属于塞外茫茫的草原,终究还是不适合,被困在这热闹喧嚣的天子之都里。
当初会回京来,除了皇上让他回来之外,其实也是想给鱼飞一份安定的生活,毕竟女儿在帝都里,无论前景与环境,都要比在塞外优越。
可是现如今......很显然,回关外对他们父女二人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