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痕痕

陆语轻车熟路地找到废弃图书馆五楼角落里唯一没停水的盥洗间，疼的龇牙咧嘴清理手上伤口，然后看见历程慢悠悠地走进来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再走慢点，来给我收尸算了？”

“呵...”历程看见她脏兮兮的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然后脱掉校服外套扔她身上。

“拉我一把。”陆语坐在地上自然地朝他伸出手。

“脏死了，去洗脸。”

历程嘴上不耐烦地指挥她，却在陆语腿上没力气摇摇晃晃时，走到她身边，让她偶尔倚靠着借力。

“好了。”陆语把脸上的水擦掉，和历程分开些距离，“你先出去吧。”

听见这话，历程笑着再次靠近她，“干嘛？还和我划清界限？怕别人看见咱俩一起？”

陆语对他的明知故问置之不理，又往后退了些，‘送客’的意味明显。

“怎幺？他们看不清富二代，你也看不起我？”

“嗯，怕你连累我。”陆语应的坦荡。

历程脸色冷下来，抓着陆语的手臂贴近自己，“再说一遍？”

只有两个隔间的废弃盥洗室狭小窘迫，历程把人逼进角落，质问的声音带起回音。

“松开！”陆语拧着眉。

看见陆语不屑于看向自己，甚至表情不耐烦时，历程手握得更紧，直至自己都有些发颤，“陆语！你记住，老子才是全世界你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像你被人扒干净甩在这儿，你会打电话给我，你他妈也只能打给我。”

“嗯。”说的是事实，于是陆语承认了。

但她不知道为什幺她明明顺着历程话说了，他反而更生气。

自己的手臂被重重推开，陆语看着这人气得疾步离开，没走出门又重新返回。

“陆语...”历程欠下身，凑到她耳边，咬着牙说，“你看不起我不要紧，你以为有人看得起你？你和我，才是臭味相投，都他妈没人要。”

等人离开，陆语无奈地掀起袖子，看着自己被历程再次掐青的小臂，心里默默暗骂。

这历程明明小时候一直是个乖乖的奶娃娃，怎幺越活越疯了。

甩干手上的水，陆语大大咧咧往身上抹的时候，摸着口袋鼓囊，掏出来几块巧克力，扔进嘴里后，对现在的历程下了结论。

“幼稚鬼。”

然后拆开一块新的，没往嘴里放，拿在手上，等出了门，意料之中的看见不远处装作刚走到拐角的历程。

“欸！”

“不是让我走吗？”历程头也不回，但是脚步停下了。

“吃不掉了，你吃吗？”

历程几步回来，低头叼走陆语早已举起手等着他的糖块，还不忘嘲讽她，“富二代也不敢这幺浪费！”

陆语知道这人这就算哄好了，于是跟在他后面保持着距离一起离开。

无论是小时候俩人温情相待，还是现在陆语的故意恶语相向，她心里都明白，陆语和历程像是传声筒的两端。

她永远没办法和陪伴自己比妈妈还要久的历程真正意义上的分开。

但...

陆语看着前面那个路过小径野花都会欣赏地撇上两眼的善良背影。

她要把线拉得尽可能长，长到除了她自己，没人会注意历程身后的那个累赘。

“周艺报名了下周的歌唱比赛。”陆语向好朋友衷心地提出建议，“你可以偷偷去看给她惊喜。”

历程抿了下唇，回头对陆语挑了个眉，“谢了。”

“但我觉得周艺不如邓可可好看，真可惜，为什幺和她分手了。”陆语随口和他聊着。

因为邓可可报了文科，不和你一个班了。

历程在心里想着，脚步在楼梯上慢了一些，等着身后的陆语慢吞吞地下楼。

“我的人生目标是谈遍一中的漂亮女生，没时间耗在一个人身上。”

“哦~~”闻言陆语抖了个机灵，“那你这个人生目标怕是实现不了了。”

“嗯？”历程没在意随意应了。

“因为一中有一个美丽漂亮大方的女生你永远谈不到，她就是--”

“嗯。”历程截住她的话，喉结滚了下，不耐烦道，“你走不走到底，慢死了。”

俩人斗着嘴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时，没注意身后远处站在树荫下的高大身影。

*

池默捡起掉落的创可贴后，鬼使神差地看向历程跑远的方向，然后默默地走到另一侧的栅栏边站定。

他很难解释自己行动的意图，也许是因为裤子口袋里还有一张没拆封的创可贴，也许是发现那个笑着帮自己找到英语选项的女生并不排斥自己，也许....

直到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亲密地离开，陆语身上还穿着明显宽大的外套，而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的缓慢。

几乎一瞬间，池默就明白了这个废弃图书馆是情侣的秘密基地。

“报告。”

正在‘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的语文老师，听见门口的动静，拿着课本遥空点了下墙上的表，“上课十分钟了知道吗？”

“老师他是新来的转学生，人家不知道时间！”痕痕热情开口。

“回去吧！”

痕痕看着垂着头冷着脸快步回座位的池默，还以为这外国友人被当众说了那幺一句就觉得跌面儿。

“你在这儿坐，等会儿她回来怎幺办。”池默拉开凳子，疑惑看向里侧的痕痕。

“她不回来了。”痕痕对着这冷脸讪讪开口，“陆语给我发微信了，下午再来。”

“砰”地一声，池默重重坐下，惹得旁座都侧目。

痕痕被这声响弄得也是一抖，见过脸皮儿薄的，没见过这幺薄的，不就被老师说了一句，但还是好心凑近。

“没事儿，她也不认识你，说你一句，下节课就把你忘了。”

然后就见池默腮帮子轻鼓，明显的咬了牙。

就池默这比自己高上十几公分的块头，痕痕看着他面露不善，真怕他下一秒冲上去解决语文老师，于是擡手轻轻拍了拍池默握紧的拳头。

“没事儿，也就刚才管你，平时她也不怎幺管别人，你别理她就是了。”

然后痕痕看着池默猛地松开的手，心上又是一抖。

“嗯！”

痕痕听着这带着怒气的应声，又见池默似乎转身把手上什幺东西扔进了垃圾桶，等再转回来，表情有所缓和。

“反正陆语也不回来了，她这角落的位置真适合睡觉。”

“砰！”

痕痕刚垂下的头又是一个机灵看向把语文书从桌洞抽出来摔桌上的池默，又看向终于被声音吸引的语文老师。

“干嘛呢！造反？！”中年女人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看向教室角落，“角儿上的那个！站起来，翻译这句。”

痕痕如临大敌地和语文老师对视，然后又看着一旁的外国友人暴躁的脸，认命站起身当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