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怎样的?”这是小寒霜最喜欢问的问题,她在柔软的床铺上翻了个身,像只猫崽睁大眼睛看着圣姑。
圣姑将她身上的被子压实,好让夜风无从灌入,开始讲述那些在她口中往复了不止一遍的故事。
讲京都尘世烟火,讲华灯初上时的才子佳人,讲她曾看过的长安。
小寒霜不厌其烦听着,油灯映在圣姑年轻温柔的脸庞,她确信圣姑比话本里的绝世美人还要好看,直到在低声絮语中缓缓坠入梦境。
她其实并不爱长安,长安之于她是一个遥远且难以企及的符号,她爱的是圣姑回想长安、叙述长安时的模样,严格肃穆无所不能的圣姑,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位母亲。
施寒霜喜爱一切有关爱的影子。
所以她在十九岁那年,抛弃了床底下满满一箱的话本,抛弃了时常板着面孔,但其实最最爱她的圣姑,想要见一见让她也为之倾心的长安。
施寒霜用悄悄拿出来的初阳教玉牌,搭着十年一次的摆渡船,踏上了梦。
年幼时还要圣姑哄着睡觉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
长安街上,刚下马车的施寒霜只身背了一个挎包,打算找个地方安顿,再去投奔一位据说在宫中当国师的师姑。
蓬莱十年开一次,只允初阳教弟子出世济世,想来这位师姑已有十年不见。
施寒霜踏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不见一份胆怯,忽视掉行人的频频侧目,要了一间客栈上房。蓬莱岛上最不缺的就是世俗银两,都是她幼时跳房子留下的顽意儿。
只这一路上,男人之多令她咂舌,初阳教内只收女子,岛上虽然有许多被救济来的百姓,但也不怎幺常见。大部分时间里,她被圣姑和师姑们督促着学习新的术法,就为了能够担起圣女的职责。
如今,圣女什幺的见鬼去吧!
施寒霜将行李随意一掷,想到话本中提及的长安美食,咂了咂嘴巴。
一寸一寸,用脚步丈量着长安城,终于行至她魂牵梦萦的食居。然而左右张望,其牌匾及进出的人马,都昭示着与她想象中的不同。
随意拦了位行人,才知道这里几年前确实有家饭馆,不过店面早就倒闭易主。
她深深叹一口气,原来那话本已经是好几年前的物件,亏她还特地从送上岛的几叠物箱中找出了最新的一本。
路人忍不住将她打量,对方脸上写满失落,却又十分美丽,再扫几眼她身上衣着,便开口举荐。
“这酒楼在长安可是扬名已久,听闻三楼有世间难寻的佳肴美酒,嘿嘿,还有那绝世美人。”
无涯楼有没有绝世美人他不曾知晓,可眼前这位真是漂亮,眼见她立刻振作起来,生机耀耀的模样让人也不禁挂上笑容,至于这三楼除却皇亲国戚不能踏足的规矩,也就按下不表。
酒楼装潢得十分华丽,施寒霜见过东海鲛珠千金衣,仍想要感慨一句富贵。
由小二迎着上了二楼,再要往上迈步,被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