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苏靖,出身珩国世家,官至宰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从未有人料到,有一日他会叛出珩国,女皇姜瑶也不知他到底为了什幺,只觉他与自己相同,对珩国皇帝皆有恨意。
苏靖叛走后,珩皇大怒。百年苏氏,一夕倾覆,年岁大些的男子斩首,男童入宫为宦,女眷尽数流放,其中包括苏靖自己的妻儿。
女皇立庆国后,他未再娶,至今只影孤行。
太傅宅邸也如他人一般,神秘寡寂,像错杂日光间的一道暗影,夹在熙攘的闹市之中。
闻声而来的门房一脸错愕,怎会是个女子?太傅喜静,来拜访的人就不多,府上没有主母,女眷登门这还是头一回。
女子眉宇间自带气势,衣衫虽素雅,用料却十分精贵,他不敢敷衍应对,赶紧遣人去唤管家。
程玉也不催他,就等在门口,从外头观察这座府邸,灰墙青瓦,一点亮色都无,哪里像个高官宅院,倒像个巨大棺椁。
苏府没有管事主母,管家的担子极重,苏靖能做上太傅,手下人也不至于愚钝,管家来得很快,且并没寻个理由将程玉劝走,半弓着身伸手引她入内。
程玉客套谢过,随他行走,苏府里面也素淡得很,只有几棵浓绿的菩提树,最大的一棵种在书房窗前,冠幅极大,挡了光去,书房里晦暗阴凉,苏靖坐在桌边饮茶,手边是一盘未分胜负的棋局。
苏靖年近五旬,身材清瘦两鬓斑白,加上他令人唏嘘的遭遇,颇具孤臣之感。
他请程玉落座,程玉客气几句,打趣道:“苏大人好雅兴。”
苏靖没有接话,示意仆人为她斟茶,程玉谢过,同苏靖一同饮茶,室内静谧安宁,就像她今日只为登门讨杯茶喝。
一杯热茶下肚,苏靖方擡眼,眼中黑不见底,他问程玉,“公主来寻某,所谓何事?”
程玉放下茶盏,刻意对上他的视线,莞尔一笑,“我来做什幺,太傅怎会不清楚。”
“苏某确实不知。”
苏靖五官端正,加之年岁在那,全然一位满腹经纶的儒师,就算说的是假话也面不改色,难怪能担文臣之首。
程玉微敛下巴,像个受委屈的晚辈,“太傅作何要跟我一个小女儿为难......”
苏靖闻言,难得笑了一声,“谁敢把你长宁公主当做寻常女儿家......”
眼珠一转,目光似刃落在程玉身上。
“那怕是要死的不清不楚......”
程玉微微一愣,大笑出声。
苏靖果真看穿了她,正如她对他的了解。她早就觉得,苏靖远比母皇更了解她,更警惕她,从不对她年轻女子的身份掉以轻心,他的这种“平等”让她难以克制的兴奋,兴奋到想要更快折断这个对手强壮的羽翼。
还不是时候。
“太傅说的快要吓到长宁了,做什幺要死要活的,”程玉平静下来,轻声抱怨,“母皇给的差事,我又有什幺办法呢?”
“太傅的手略微一松,让长宁能够交差就好,长宁定会感念于心......”
“圣上旨意,某不敢不从。”
太傅站起身,掸平衣裳褶皱,背对程玉望着窗外菩提。
“但公主所为,某无法视而不见。世间自有规律,何苦逆天而行。”他的声音冷而平板,没有丝毫属于人的热度,就像他早已死了,不过是世间未散的一缕亡魂。
程玉并未感到被冒犯,她本就不信能凭口舌劝服他,她问:“太傅这是心意已决?”
苏靖仍是未回他,唤门外的管家送客,“时辰不早了,苏府不便留公主用饭,公主请回吧。”
话已至此,程玉也不再打扰,迈出书房门口的时候,她低语一句,“到底什幺是天意呢......”
苏靖身形未动,似是未闻。
管家领她原路返回,偏房的窗子推开了一道缝,程玉侧目过去,扫过一抹银光,有人往屋内躲去。
发丝银白,身形却高挑挺拔,程玉直觉不像老人,却又不知是何人。
这太傅府上秘密太多,严密如同铜墙铁壁,她也未曾谈听到许多。
太傅此人,有意思。
她不怕他心思沉沉,她只怕他无趣。
既然他坚定地给她找乐子,不让她清闲下来,那就别怪她搅乱这池水,将边上看客都卷进来。既然世间自有规律,在他们的规律里,女子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还望日后别骂她事情做得阴毒。
她可是在遵循天意。
戏,还是角儿越多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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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不讲武德,提前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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