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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里,应山逐渐恢复了意识,他身上的仪器被撤走。对他的研究好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他被关进一个封闭的房间,空荡的金属墙壁密不透风。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也许这面墙的后面就是一群人在对他指指点点,像是看实验动物一样。
他并没有选择坐在房间中央空荡的桌椅前,而是不动声色地坐在墙角,神态自若。手腕上、颈间都被戴了激光刑锁,一旦他有什幺异动,绝走不出三步之内。
应山这几天见到的人全都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好像他是什幺可怕的病毒传染源。他们每天定时进来给他血液取样,注射营养剂。他试过跟他们交流,但无一不被无视。试过几次,他就闭嘴了。
总会有人来找他的。
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坐在墙角闭目养神。耳力极好的他忽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那微弱的步频声与往常来的人并不一致。
司琳走进封闭实验室,但并没有穿防护服,只是普通的实验制服。
走到坐在墙角的人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打量他。
黑色凌厉的短发,轮廓立体,剑眉深目,山根极高,鼻梁高挺,薄唇有些干涸。放松地坐在墙角,像是在哪个度假星球上闲适地小憩。实验服下空无一物,刚经过一系列的折磨也能这幺自在,心态很好。
总体精神面貌不错,可以进行接下来的测试。
司琳确认完状态后就走向了房间中间的桌子,坐下调试相关的数据。
应山睁眼,看到一个女人坐在不远处的桌前。看到他醒了,她凉凉地开口,“醒了就坐过来。”
他从墙角的阴暗里走到灯光下的桌前。即便是经过千万年的进化,人类仍然对黑暗有一种本能的安全感。
男人的身躯伟岸,将一部分光线遮掩,在桌上投下小片阴影。她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睛。
“请坐。”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如果我是你的话,会选择老实交待。”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司琳挑挑眉,打开电子记录仪器,球状的悬浮监测仪停在应山的眼前,红色的光点直直地对着他。
她继续开口,“好,测试开始。”
“姓名。”
“应山。”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点干涩。
“性别。”
应山看向她,双手环胸。他都被她里里外外摸透了,还用问吗?
女人眼神冷漠,等着他的回答。
“Alpha。”
“身份。”
“维罗奇第三军团六十七舰队第十小队队长。”男人坦然交待。
……
司琳轻皱眉,顺利得过于异常了。不过这跟她没关系,她并不关心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是谁,他的上级,他的任务。她只关心一件事。
应山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她很美。有着和鲛灵族——一种水生星球上的宇宙里有名的美丽族群一样的银发,面容精致,皮肤白透。浅色的眼睫和秀眉下是一双淡漠的银灰色眼睛。她看上去很柔弱,虽然Omega在他眼里都弱不禁风,但她仿佛是那种更脆弱易逝的存在,是应该仔细珍藏,禁不住一丁点损伤的Omega。
他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明明他现在才是被审视、被控制的那一方。仿佛因为他是个Alpha,就能骄傲又愚蠢地轻视一个Omega,像是在打量一种新奇的娇弱宠物,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她。司琳眉心轻拧,目光愈发冰冷。
应山察觉到她不善的眼神,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
“你体内的乌岚素是怎幺来的。”
听到这个,应山有点茫然,“那是什幺?”
“一种隐性的致命毒素,从乌岚兽的尾针毒素中提取出来。但是乌岚兽早在700年前就已经灭绝了。这东西怎幺会在你身体里?从你的血液分析结果来看,是长时间接触才会有的状态……所以,你是怎幺活到现在的?”
司琳紧紧看着他,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是严肃认真。
男人撇撇嘴,“我不知道。”
她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这个硬朗的、狂妄的、不知死活的Alpha。
忽然她发出一声轻笑。
关掉漂浮的球状记录仪,那个像眼睛一样紧盯着他的圆球被关闭,收回司琳带的装置里。
身体向后移,双手交握在桌子上,姿态变得闲适舒展,甚至带了点似有若无的微笑。
“接下来的对话不会被记录,你大可以告诉我事实。我不会泄露给其他人,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
应山看着她,仿佛循循善诱的温柔的联邦公立学园里的保幼师——像星际频道的官方宣传片中Omega集中教育学校广告里的那样。但他看到了女人眼底的冰凉和厌恶,难为她要这幺装模做样了。
“我真的不知道。”应山回答道,“也许是小时候在外流浪的时候,不小心偷吃了别人扔的东西,又或者后来入伍后在某次战斗里被误伤的。”
听到他荒诞的敷衍答案,司琳并没有发怒,反而笑意深了几分,轻缓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你的回答并不重要。”
“你知道这次让你们溃不成军的东西是什幺吗?”
“它叫AD07X。用基因武器提高杀伤力很简单,但在不违背星际公约的前提下又能达到这幺完美的效果,真的是费了我很多的心思。”
应山皱眉,使用基因武器是违反星际公约的行为,亚斯国竟然敢撕毁协议。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很擅长拿捏度和量……”司琳继续说道。银灰的眼眸注视着他的深邃的黑色眼睛。
“还有三天时间,你就会被移送到军方手里。他们让我别让你死……”
言外之意是:随便她怎幺研究,只要留他一命尚存。
“今天的测试结束,明天见。希望你能继续这幺‘配合’。”司琳不屑再露出一丝笑意,又恢复到冰冷无情的样子。
拿好仪器,从桌前起身。
她走出几步后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你叫什幺名字?”
司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一向冷静理智的头脑,今天被这个Alpha刺激得忍不住情绪波动。
“司琳。”
“我叫应山。明天见。”
诡异得仿佛是什幺联谊舞会上的对话,司琳平复一下呼吸,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琳……他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出一双决绝的盈满泪水的银灰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