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聃步入绿筿楼书室,意外地看到嵯峨不在,而荀袅袅却在,正同匠作女史一起计算木方。见礼后,不待询问,主动相告:“妃殿往橘林了也。”
“她去橘林做什幺?”
南来后,嵯峨对橘林格外感兴趣,但现今已过了收获季,橘颗摘尽,橘林一片萧索单调的墨绿。
袅袅答:“前日巡林吏来告,溪边林生过密,请伐去一株四百龄古橘。妃殿大不忍,还是准了。今晨伐树,特过去‘监刑’。”
敬聃笑,“伐树又不是杀人,何至于。”
袅袅道:“伐古树却比杀人更不祥,连我心中亦惴惴。况妃殿有言,‘人受戮乃因其有罪,树被伐而彼何辜’,也蛮有道理的。”
敬聃点点头,乃往橘林寻嵯峨。
她却已离开伐木所,想是怕闻锯声。敬聃不由得微笑,溯着溪流,往缓坡上行,那里光照更好,橘树益古,尤为茂伟。
晨岚未散,晨曦氤氲,交织在一起,仿佛迷雾。
远远地,看到嵯峨立于一巨树之下,仰头痴望,仿佛一匹小小的松鼠。所着绛色绫夹襦与蜜色罗夹裙皆织有金丝线,熠熠生辉。
枯枝叶在敬聃靴底碎响。
嵯峨闻声转首,神情如惊鹿,令敬聃想起在雒宫的初次见面。
那一回,她并不知有生人在,唤着阿兄,活泼泼奔入,瞥见敬聃,急刹步,欲进则怕也,欲退则不礼貌也。
天子含笑鼓励她,“来,来,会稽大王不是外人。”
嵯峨迟疑着,缓缓走过来,搴裙见礼,“大王。”
敬聃伸出手,她将柔荑置于他掌心。敬聃牵着她,经过红栏板桥,抄一条远离伐木所的小道回白苹院。
嵯峨搭讪,“大王今日怎幺得闲?”
敬聃低首看她,“妃殿责我冷落?”
嵯峨摇头,认真道:“我在想,大王一定很累的。”
敬聃咂磨着她这句话,不禁大笑。
嵯峨懵然,“大王?”
敬聃搂住她亲亲,“妃殿且宽怀,为夫生性怠惰,侍奉她人未必有如对妃殿般尽心尽力,所以并不是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