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皆寂,周围并未行人往来,只有寥寥的灯影,时明时暗。
祝今今的手一顿,傩面具被她握在手中。她看着司淞隐的脸,恍然间有些出神。
这一瞬,她忽而觉得,若是一直持续下去也很好。
鬼使神差,她踮起脚,轻轻吻了上去。
司淞隐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扣着她的腰线将她揽入怀中。
无人的巷道之中,湿热的吻,他手掌的温度隔着衣物传了过来,掌下肌肤光滑细腻,却能虽是撩拨起他的欲火。
一吻结束,祝今今缓缓松开他,连指尖从他脖颈上离开时,都带了几分恋恋不舍。
她看着司淞隐想说些什幺,只是犹豫再三,启唇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司……”踌躇片刻,祝今今刚开口,声音却又泯没在远处冉冉腾空的烟火声中。
浩瀚的天际间,姹紫嫣红尽数绽放。各色的光斑晕在祝今今的侧脸,她不自觉抿了唇角,眼底也似映入这片星海。
待这场烟火结束,祝今今收回视线,伸手拉住了司淞隐的衣袖。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笑了笑,像是想通了什幺,朝司淞隐擡高了声音道,“我的愿望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想要自由,也想活得很快乐,所以即便是……”
话还未说完,司淞隐的食指压住了她的唇。
他知道她想说什幺。
“有些话,不必开口,我都听得见。”
他的指腹慢慢离开,又注视着她,沉声道:“我的心,听得见。”
不必言说,不需结果,也从未想从你身上得到什幺。
——但若你有想要的,但凡我所拥有的,血肉也好,性命也好。
尽管拿去。
她莫名有些想哭,被他的温柔触动,心却疼得好像快要死去。
他早清楚,自己接近他的目的,而他已做好承接一切后果的准备,甚至不必她开口。
祝今今脑海空白一片,甚至不知道那晚是怎幺回到天音门的。
她只记得,那时司淞隐的目光,影影绰绰,刻在她脑海中。
这一辈子她都忘不掉。
所以,第三日时,她催动血脉看着眼前的司淞隐时,竟都不知道该怎幺下手。
香气可以缓解他的痛苦,可他修为高她太多,意识却是无比清晰的。
“不动手幺?”司淞隐淡淡问她。
祝今今用灵气凝成一把小刀,抵在他的右手间。
这只手,能弹奏出无比曼妙的琴声,而她如今,却要割开它,挖出其中的腕骨。
既是他已心知肚明,祝今今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回答他心中的困惑,所以她问司淞隐:“就没有什幺想问我的?浮屠骨于你而言,应当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我要用它做什幺,或是……”
她看着司淞隐,等待他来质问自己。
司淞隐思虑片刻,启唇轻道:“那我想问,如何可以换得你的真心,用浮屠骨?”
他的笑从容静淡,就像是祝今今在向他索取一件轻而易举能够得到的小玩意,而那即将要被挖去腕骨的人,并不是他。
“今今,只要一句我爱你,我便将它给你。”
人该如何爱上另外一个人?
最爱自己不是本该理所当然的幺?
为什幺……他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祝今今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甚至连一句安抚的“我爱你”也说不出口。她可以无数次对人说谎,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欺骗不了自己,也无法对司淞隐说谎。
泪珠在眼眶里摇晃,一滴滴落在司淞隐的右腕,他不由失笑,用左手去擦祝今今面颊上滑落下的泪水,叹息道:“这种时候……怎幺便不会说谎了?”
她本已觉自己的心早就冷硬如刀,可此时说出的每一个字音都在发颤:“对不起,我无法爱上你……”
这答案已在司淞隐的意料之中。
“无妨,我本就爱的是这样的你。”
他左手捏碎了祝今今手中用灵力凝出的刀刃,改而用自己的指尖聚集灵气,指尖滑过右腕,宛如刀尖生生割开血肉。
他眉头微皱,脖颈的青筋却不停抽动,血肉被剜开,手腕处白骨露了出来,温热的血染红了一片白玉石阶。
他掰出那块腕骨,强烈的疼痛令他额头渗出细密的薄汗,他压抑不住,嗓中溢出沉闷的喘息,将那块腕骨递到祝今今面前。
浮屠骨没有染上半点血,其间灵气充沛,还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你走吧,我会将此事一力揽下。”他强做镇定开口,“今今,不必为我愧疚……”
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沉肃却又温柔。
“持浮屠骨者,需心怀苍生,无私无欲。”
“自见你起,我已有私心……我已不配再使用浮屠骨。”
祝今今握着浮屠骨,站起身来,眼底湿漉漉的,连带着视线里都一切都像是被水模糊了一般。
手中的浮屠骨极轻,却像是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她心上。
她动了动唇,哽着声艰难开口:“为什幺……你明知我是什幺样的人,也清楚我接近你的目的……为什幺还能……爱这样的我?”
“什幺叫做‘这样的你’?”司淞隐唇色隐隐发白,却仍旧朝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今今这般好,若要我不爱你,才难。”
若要我不爱你,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