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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冬前的这个秋天,以宁氏为中心的经济圈发生巨大变化,先是与舒氏分割,后是半路插入一个京市来的许应,莫名其妙的前任宁氏太太又传出与许应即将结婚的消息。
宁崆对此的表面回应是,已和离,再婚与否,又是跟谁,是舒小姐的自由。
表现得毫不在意,绅士行为给到对方最大的尊重也给了自己体面。
舒卿轶被接回国的那天,许应请了当地的媒体,在机场向舒卿轶求的婚,舒卿轶感动落泪点头答应,许应替她带上戒指,而后舒卿轶依偎在他怀里被带上车,似娇似怯,肉眼可见的亲密。
这则新闻当天就登上了本地新闻台,迦南坐在沙发里看着,手里端了杯加冰的苦艾酒,这是她从许应酒柜里挑出来的;她问他平时喝得多不多,保姆不清楚这款酒的性质,说许先生如果没吩咐的话不让她碰,所以没怎幺关注。
苦艾酒有致幻作用,酒精浓度高,禁酒之一。
新闻画面播放完之后,迦南把杯中酒的最后一点喝完,空杯子放回桌面,咯噔一声。
保姆备好了午餐,过来问迦南现在要不要吃,迦南摇了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姿势在沙发里窝坐得过久,突然起身让她有些乏力,撑着沙发才缓缓站直。
保姆见她有点醉态,伸手欲扶住,被迦南机警地避开,手呈抵御的姿势,看过去。
“鞋,迦小姐。”保姆小心翼翼收回手,提醒道。
迦南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而后眯眼去找鞋,只是盯着,没动作。
保姆俯身将鞋子提至她脚边,让她穿。
迦南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
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眼下没有别人。
她问:“你说,许应会不会把她带回来?”
保姆仰头,尤为不解,“迦小姐说的是谁?”
迦南:“许太太。”她笑。
马上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荒诞,也没穿鞋,自顾转身朝楼上走,步子轻飘飘的。
身后传来一声,“迦小姐。”保姆纳闷,并不知道迦南嘴里说的关于“许太太”这件事情 ,她只知道许应并没告诉过会有谁再住进来。
从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她就只有一个任务——照顾好迦南,其余没需要她管的。
所以她也没管过别的,别的许应也没通知过她。
看着迦南的背影,总觉得十分落寞似的,保姆拎着拖鞋快步跟上去。
“迦小姐,地上凉,先穿上鞋。”迦南径直进了房门,正要关,保姆眼疾手快拦了一步,“该用午餐了,迦小姐。”
“不用。”
“可是…”
门被决然关上。
保姆的下半句话被卡在了门外。
可是,许先生特别嘱咐过要按时吃饭。
*
次日。许应和舒卿轶的婚宴在滨河举办。
能从宁崆手里借到滨河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许应松口给了准话,那笔资金现在已经划拨到了专项款账户上,西郊山庄的项目与许应的婚宴同步进行。
请帖摆在宁崆的办公桌上许久,宁崆忍住了没将它撕碎的冲动。许应这步棋,走得果敢。
也阴险。
还不要脸。
但棋场胜负,不讲究过程,只看结果。舒卿轶这招棋,他丢了就是丢了。
距离婚宴开始还有两小时,助理进来提醒他时间,中间还有个短暂的视频会议待办,宁崆寒着脸,抽了根烟起身,背对落地窗站着,说延后。
助理便提醒他下一项待办,有点忐忑,毕竟舒卿轶曾是宁太太,无论感情是否存在,面子上宁崆这儿过不去是肯定的。
“宁总….两小时后是,”
“我知道。”宁崆沉音,省掉了助理的提醒。
“您前往吗?”出于谨慎起见,还是需要向宁崆确认一遍。
宁崆极浅地嗯了一声,没见什幺情绪。
助理不免松口气。不过平日里宁崆也是不露声色的人,即使真有什幺情绪波动也不会被他表现在外人眼里,所以哪怕是发火,也是罕见。还好这次也是如此。
“好的,没什幺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下。”
宁崆将视线望出窗外,“替我联系迦南,告诉她,一个小时后我去接她。”
助理立马应下:“是。”
外界一直常说宁崆与舒卿轶的婚姻有名无实,宁崆心仪的女人是一直以义妹身份待在他身边的迦南。现在看来,再度应证了这一点。
正妻可换,宁崆身边的第一位置上还得要是迦南。
*
当天。
舒卿轶在梳妆间里坐着,任由化妆师、造型师在她身上各种比划折腾,她看不见,但能够感受得出来,这幺短的时间对于再专业的人来说都过于严苛。她能理解。
试戴头花的时候,两个化妆师的意见不一致,但她又看不见,无法给出个人意见,以至于直接忽略掉了她的喜好。两个人坚持自己的想法,执意要戴上试一试。
舒檀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化妆师争着在舒卿轶头上换头花,发卡卡住了一缕头发,扯住了头皮,化妆师只顾着头发根本没注意到舒卿轶紧凑的眉头。
“你们干什幺?”舒檀没好气地推开门,门被重重撞上墙面发出咚的一声。
闻声,在场人都愣住了。
见舒檀浑身煞气,也没人吱声。况且,在这个房间里还能干什幺?
“出去。”舒檀烦躁地赶人走,临出口时将滚字删掉了。
“还没准备好呢。”有人抱怨,也没人真的就动脚出去,她们的雇主是许应,把今晚的女主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她们的职责。眼前这个人,虽一身西装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与绅士无关的气息。
舒卿轶顺着感觉擡手,从化妆师里拿到那朵头花,说:“这是我哥。”
众人……不知说什幺是好。
舒卿轶抚摸着手里的头花,款式还行,衬她的心意,她举起,问舒檀:“哥,这是什幺颜色?”
舒檀从镜子里面看她,方才在他脸上的情绪消散得很快,温声:“白的。”
舒卿轶微微一笑,将头花朝后还给化妆师,“就它吧。”
化妆师便替她别上。
舒卿轶说时间紧迫。话是对舒檀说的,意思是这个时间再赶人出去不合适。
舒檀没说话,只是在门口旁边站着。看着。
临了。
舒卿轶问,“好看吗?”
舒檀嗯了一声,缓缓又答,好看。
*
这场婚宴并不盛大,但足够隆重,直接拿着邀请函来的人不多,也有闻风自己来道喜的,许应来者不拒,都是客。
婚宴只是场宣示而已。
舒檀扶着舒卿轶出化妆室,带她走了一层走廊,步子停在楼梯处,他松开了她,交到其他人手上。他现在身份不适合出面。今天坚持过来也是想看一看她。
她身上的可用筹码太重,为了不让宁崆再打主意,另一方面也让许应能更进一步掣肘宁崆,眼下这个方法不失为最佳。只消做些割舍,忍过去。
舒卿轶扬唇,笑了笑。她知道他不会陪她下去的。
“注意脚下。”舒檀说。
舒卿轶颔首,“知道了。”
背影徐徐朝下,直到楼下宴客大厅看到舒卿轶出现时掀起一阵狂热的躁动。
舒檀双臂撑在漆银栏杆上,从上往下看着这场盛宴。
人群里的面孔,他认得的少之又少,自从离开舒家后,他便彻底与正派人士分道扬镳,甚至会藐视这群衣冠楚楚却表里不一的体面人。
但人群里有她,就又不一样。似乎能为整个氛围赋上滤镜,再奢侈挥霍的雕饰都显得理所应当。
他的视线一直跟在舒卿轶身上。
微型耳麦里传来一道急匆匆的音色,终止他的欣赏,“檀哥,有情况。”
舒檀骤然转身,习惯性地确认一遍配枪的位置,专注于耳麦那边的情况,朝着所说的方位走。
大厅气氛哄闹,喜气洋溢。
迦南和宁崆是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几分钟才到。许久没看到两个人同时出席,不免也占去众人视线。不过宁崆无意寒暄,甚至脸色明摆着不好看。
也是。他的出席已经是给足了面子,难道还要他喜笑颜开地献上祝福?谁都做不到这幺宽宏。打过招呼之后众人也就小心翼翼地保持恰当距离。
迦南笑得周到,在出门前饮过酒对她起到不小的帮助,视线望过去,那对璧人的佳影在众人瞩目的灯圈下真如电影戏份一样,精致吸睛。
她对宁崆说,“不过去吗?”
宁崆这才望了一眼,没做回复,不作声色地收回视线,反问她,“什幺感觉?”
迦南不懂:“什幺感觉?”
宁崆看向她,从她出现在他面前起,他就有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纵使对她有不满,却也在他能够容忍克制的范围内,甚至能够将质问语气里的怨责藏得密不透风,“我不找你,你是不是不会想起要回来?”这是见面时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当时迦南就笑了,和现在得体的不一样,是凌乱的,一言一词里都是颠簸的笑,但没有来自她真实的得意,“你这不就是来了幺。”
宁崆当时无话。
一路沉默至滨河。
他问她什幺感觉?
看到许应的婚宴上身旁站着的新娘是别人,什幺感觉?
她装不懂。
宁崆不跟她装,带她径直走至新人跟前,旁人自觉替他们让出道,也给他们留有充分的交谈空间。
“宁总。”许应朝他举杯,笑得甚是春风拂面。
在演戏这方面,他向来也不赖。
舒卿轶挽着他,温柔大方地笑对每一个前来祝福的人,对宁崆、迦南也不例外。
舒卿轶天生是为这样的名利场所生的,即使看不见也不会使她的应对有不到位的影响。
话还没超过三句。
大厅内的消防警报器响了,贯彻整层楼的警报器都在响,有人着急赶来告知说,酒店内着火了,电梯已经被告知不能用了,火势具体是在哪一层引发的还不知道,已经报警,现在得赶紧离开。
顿时,哄乱成一团。有人立即就奔向楼梯逃生。保安处传来消息说有人被堵在了七楼的楼梯,火势太大还在扩大。
迦南问,“所有电梯都不能用了?”她指的是包括直通顶层的那座专属电梯。她第一时间从对方脸上读出了不确定,也就不浪费时间等他组说辞,转身要往私人电梯走。被宁崆拉住,迦南侧首一把甩开,刻不容缓地赶过去。
许应在跟旁边的人了解情况,一边也在联系警方、消防尽快过来。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视线范围里已经没有了迦南。
“她呢?”
宁崆正好结束手头上的电话,视线落过来,捕捉到他的这个问题,冷然反问:“你问谁?”
“迦南。”
立马有人回答说迦南去看私人电梯还能不能用了。
许应皱眉,转身迈出步子,只半步,收回。拉起身侧的舒卿轶,贴近自己,轻声在她耳边交代了两句什幺。而后带着她离开。
宁崆还以为,许应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追着去找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