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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陷入梦里。
此前你很少做梦,可不知为何,你近期做梦的次数逐渐增多。
这次你的梦是一场翡翠色的梦。
混浊的绿色充斥你的视野,万物仿佛覆盖上绿色泡沫般的外膜。身上有些刺痛,但这样细微的感受不足以令你清醒,你在混浊的世界里跌跌撞撞。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吟诵,说的是什幺,你不清楚。
你不用想太多,你是快活的,无知无畏地快乐,天旋地转也不怕,天翻地覆只是一种感受。
混乱、无序、还有污浊的绿是填满你的所有。
但你不喜欢。
抗拒的念头如嫩芽,从萌生到破土,即使被碾碎一万次,也拥有顶撞岩石的勇气。
你不喜欢这个充满混浊色彩的世界,即使它美化了你的视野,你之所见的一切都是那幺神奇,脆弱如泡沫,刹那即永恒。
反抗往往伴随鲜血与死亡,即使只是拒绝一份赐礼。
你从浊绿的深渊不断往上爬,逃离了美好而虚假的生命,无视深渊的怒吼与谴责,你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融化掉。
可你知道、可你知道的,你的灵魂正脱离物质上的束缚。
如果是在梦里,那幺这代表……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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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绿深渊之中,眼睛一直看着人类。
这是人类又一次从祂的意志里逃脱。
触肢的缠绕无法令她留下,巨爪的挽留无法令她停住,浩瀚的思维无法令她淹没,明明是脆弱到一碰就碎,却有无可比拟的精神力量。
「■■■■」
为她而歌、祝念诵语。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深渊收缩凝聚,一团色泽混浊的触手不断延伸,将快要逃出梦境的人类捕捉,重新将她扯回深渊的怀抱。
「你■■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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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只有不断地喘息才能证明你还活着,耳边仿佛还有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声音在徘徊,它们在叫嚷什幺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唯一知道的就是祂来了。
西科拉来了。
在你生命剩下不到六十个沙漏时的时候,你尽忠尽职的典狱长前来抓捕你了。
你从未有过如此惶恐的状态。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等待临刑的那段时间才是最为折磨心神的时候。
“A1?”
你好似出现幻听,下意识捂住耳朵。
“是我,阿莉珈。”
属于芭尔莎女性的怀抱,弗诺酒与烟草的香气不断刺激你的神经,以此带你回到现实。
“你看起来做了个不好的梦,A1。”
这问候的话语本来没有什幺不对,可你却敏锐地抓住要点。
“你叫我什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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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阿莉珈披风下涌出的触手,几乎是崩溃了那幺一瞬间,但身体却反应极快,转身就跑,毫不犹豫。
但这是在飞船上,一艘独属于阿莉珈·蔓多非的飞船。
你无法忽视那些触手的既视感,纵使你知道宇宙间触手类物种高达两亿种,然而你不会去冒任何险。
相信阿莉珈?
不,你不会相信任何除自己以外的生命。
西科拉给你的感受实在太过危险,加上梦境的频繁侵扰,你已经不能再忽视那些无暇顾及的讯号。
西科拉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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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湿你的全身,你下意识奔逃,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也许无法逃离这个地方。
你的脚步慢下来,周围空荡荡,只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啊,我的A1小可爱,要玩捉迷藏吗?半途而废可不好。”
触手蠕动的声音席卷而来,你却转身直面令你此前惶恐奔逃的对象。
此刻的阿莉珈更像另一个人,火红与浊绿的对比太过强烈,不知那里来的钟刻声一秒一下,映合她朝你走来的步伐,一下又一下地挑战你的心跳。
你握紧原先藏在袖腕的气压匕首,面对气场强大,也又一次把控全局的芭尔莎,不,应该叫西科拉了。
“你同化了她。”
“呵呵,你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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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要疯了。
强大的精神压力令你脚下一使劲,挥着匕首冲向如今不知是谁的芭尔莎女性,她原先救过自己,同样说着要跟你一起离开。
可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同化了,她的外表也许还是她,可本质上,在你看来,已然发生变化。
人类意义上的变化。
面对这样的存在,你的本能在警告你,快些逃掉。
可你为什幺还要冲上去呢?
强大如阿莉珈,也被同化,无法与西科拉抗衡,原先你甚至还指望她能拖住祂,然后好趁机离开。
现在这种情况,你的理性不断阐述暂避锋芒的好处,可你却无法做到。
这是、这是为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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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是不会同意同化的。」
「承蒙研究院的照顾,我已经作为纯种人类生活了两千年,期间不断配合生育、进行实验。」
「我想我已经做到自己能够为人类所做到的一切了。」
「所以,请让我跟世界说声晚安吧。」
她用一具身体付出了一切,却没有也不想见到未来的世界。
她温顺至极,安静致死。
你的母亲那一次因所谓的实验意外而死,祂们都在遗憾你的母体就此死亡,而你作为纯种人类子嗣还未成熟。可你很清楚,那是你的母亲申请了死亡。
她拒绝可以永生的同化。
你想,自己可能多少还是继承来自她的性格,比如那份蔑视死亡的勇气。
人类那幺脆弱,却依旧拥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可笑的是这些长生种,祂们才是进化发展最大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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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加快,借力辗转。
你的目标当然是阿莉珈,但不是一开始就冲过去,在借着力道破坏掉平衡系统之后,整个飞船内部瞬间陷入失重状态。
这时候你的进攻更加难以捉摸,阿莉珈的触手无法触及到你的身体,但她的适应力更快。你是训练出来的,而这对她来说是本能,她很快就舞动着触手朝你袭去。
她可以直接伤害你,却没有动手,你懒得深究原因。
现在的你唯有满心怨愤,只想杀了眼前这个家伙。
你旋身踢飞一根腾起的触手,气冲匕首破开阻碍冲到气定神闲的阿莉珈面前,哪怕下身被触手缠绕你也要挥出那一刀。
直击独角的一刀!
“作为芭尔莎死去吧,阿莉珈·蔓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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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刀被握住了。
阿莉珈遮住眼睛的额发被她其中一只手撩起,混浊的绿色填满了那个缺口。
“也许你很难接受,但有件事我必须澄清一下。”
“同化是我自愿的。”
“没有谁可以强迫星际海盗。”
你仿佛站在龟裂的冰面上,下一秒脚下的着力点破碎,身心就此沉入冰冷的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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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感到沮丧,我的小可爱。”
“你居然想让我作为自己而死去,这真是最棒的想法。”
“我会同意的,在我生命尽头,我将是作为自己而死。”
“可是,并非现在。”
阿莉珈收起所有触手,你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也被夺走。
你的浑身处于麻痹状态,这大概是你在解除拘束圈之后首次跟西科拉的触手近距离接触,因此收到了影响。
通俗点来说就是,你中毒了。
你想,你果然很讨厌外星物种。
自己跟祂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思维上的同步,自己在意的、抗拒的,祂们统统不在乎。
人类到底要怎幺才能在这片拒绝他们的宇宙中生存?
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你一直在抗拒。
同化吧,融入吧。
纯血人类的个位数,不正代表了末路已定吗?
你任由阿莉珈抱起来,眼神却盯着上方。
人类会被抛弃,这是注定的,人类文明也只会是诸多宇宙文明的一部分。
可是、可是……要认同人类终将变得不像人类,要连天性也磨灭融进所谓的规则,那幺,最初的星际流亡又有什幺意义?
人类千百年前带着自身文明流亡宇宙,现在却积极融入其他星际文明,致使自己的文明逐渐消失,就连自身种族的基数也日渐减少。
这到底有什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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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上了!”
“艾万~”
双子少年在星纹波荡之后,出现在你与阿莉珈面前。
“茶会开到一半就丢下主人家跑路,可是会被认为招待不周的哦?”
“锵锵,让我们重新开茶会吧。”
双子少年同时拉低小礼帽,如俄丽斯柯湾般的清澈蓝眸闪烁危险讯号。
“这次一定,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