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有光

阿柔还是被送回去了,尽管她千般万般不愿意。

护送侍卫对她说,“王爷要我带话,说姑娘终有一天会感谢他的决定。身在遥远的地方,远离故土,难见故人,是种惩罚。”

阿柔望着离开的方向,心里升起难以言说的滋味。

好像是忧伤。

天真明媚的少女,突然懂得了忧伤。

南巡队伍终于到达目的地。

所有人的心都振奋了,终于可以亲眼看看开山成果了。

谁想,爬山是件很累的事。

尤其是这座山这幺高,这幺陡。

李策动不动就问还有多少路,每次得到的答案总是令人绝望。

“回陛下,我们刚走了十之一。”

陛下,刚满五之一。

陛下,三之一。

继续漫长的跋涉。

终于,李策受不了了。

他拽住带路人:“还有多少?”

“陛下,还有一半。”

“什幺?还有一半?

不走了,我不走了!”李策往地上一坐,大口喘气。

李云容松松身子,拍了拍自己肩背,缓解酸痛,然后劝道,“皇上,我们这次出来,是一定要亲眼看看的…”

“朕走不动!朕本来就不想来!”

李云容冷眼。

“那皇上回去吧,我自己去。”

她转头对侍卫们说,“你们护送皇上下山。”

李策被这冷眼扫到,有点胆怯,木木道,“姐姐,你也带几个人吧,叫他们保护你…”

说到保护,他扫了扫李凌白的人。

自己的人全撤掉,让姐姐和他们一起走,不妥。

“不用。”李云容扭头就走。

队伍越走越高。

百官由于年龄身体等原因,大多也撑不住,纷纷回转。

坚持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到最后,只有廖廖几个大臣,和李凌白的人。

终于走到进村的路口了。

改平地了,但只是换了一种难法。

山路又窄小又陡峭,必须走得非常小心。

众部将回禀道:“王爷,属下们先去探路,确保安全。”

于是他们便纷纷先一步上前,合作着捡开枯枝,劈开挡路的树,如果踩到摆动的石头便向后喊着提醒。

“王爷,这里很多石头是虚空摆着的,会摇摆,踩之前先探探。”一群人朝后喊。

李云容的手紧紧贴着山壁,手心微微发汗。

高度带来强烈的眩晕感。

脚下飘着云和深不见底的幽谷,瞥见一眼,便忍不住地抽气和颤抖。

她偏过头,咬着唇,强迫自己不看不想。

精神集中,也抑制不住的紧张。

谁知,一步踏出,脚底石头陡然摇摆。

视野随之抖动,那深渊在眼前晃了起来。

她心里一惊,呼吸骤然紧张,身体好像失控般倾倒…

旁边飞快地伸来一只手,握住她胳膊,将她稳稳抓住。

她一站定,那手又马上收了回去。

“谢谢。”知道这只手来自那个避而不见的人,她没有转头看他,低低地说。

到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光。

历尽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

连绵的山脉,壮阔的梯田。

笼在云雾中。

波澜壮阔,又充满希冀。

她突然觉得不累了,一路走来的辛劳疲倦,惊吓眩晕,全都值了。

身体也随着心情变得轻盈,她快步上了梯田,像只轻快的鸟儿般四处走。

观察查看,默默思考。

土地品质很好,植物长势也很好。

问了当地人,回答说开山的确难,但也没有想象中难。况且开完了就一劳永逸,永远享用,自然是收获远大于辛苦的事。

“有什幺判断?”李凌白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的心思都被收获填满了,很想分享研究成果,所以此时不怎幺在意自己其实在刻意避开他。

“开山为田是可行的!”她拍拍手上沾的泥土,转头道。

她眼里有光,好像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兴奋不已,第一次由衷开心。

她说话时眼睛亮闪闪的,神采逼人,带着一种坚持的事情终有收获的骄傲。

他眼波转了几转,唇角轻启。

最终什幺也没说,只点点头,表示同意。

勘察完毕,回到住处。

山中有温泉水流,又因山势低洼不平,大大小小分布了几十处。

便有百姓将其改造为客栈,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温泉。

南巡队伍便在此入住。

李云容进了屋便喊李策:“策儿,今天有很多重要的发现,我都记录了,你快来听…”

李策躺在床上懒懒的。

听见她的话,也没有什幺过来的意思,反而再翻了个身。

身为皇帝的他,半道离开的那一幕,重新浮现于脑海,李云容有点生气。

“怎幺?”

“朕不想听,朕也听不懂。”

李云容心里哀叹一声。

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快要被压垮了。

她寒着声:

“作为赵皇后的托孤大臣,我必须让你知道,你今天很令人失望。

队伍里那幺多大臣,年纪大的,腿脚不便的,都坚持了那幺久,因为他们怀着目睹事实,改变国家的热情。

你是表率是国君,你只能比他们更辛苦,怎幺可以先退缩?

谁都可以坚持不下来,但你要,结果你成了第一个走的。”

李策懒懒道:

“我只知道,姐姐比母后可怕多了,母后什幺都给我,姐姐什幺都要管我。”

李策开始清数起来。

“又是劝我忍让,又是劝我表率。

前几天看上了那个好看的胡姬,你还阻止我。”

十三岁,说小不小。

不久前,他还临幸了个宫女。

“人家心有所属,你怎能强迫。”

“朕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想到什幺,他又愤愤道:

“…哼,全都是李凌白,老匹夫们只听李凌白的,漂亮胡姬喜欢李凌白,就连我姐姐…”

李云容正要出口打断,却忽然闻到一股味道。

“你喝酒了?”

李策转过头来,两腮是醉酒的红。

“你为什幺要喝酒?”

“朕郁闷!朕觉得这个皇帝当的太窝囊了,要什幺没有什幺,跟父皇完全不一样!

什幺爬山,父皇受过这种苦吗,他连出门都叫人擡。

就连收个女人,也被管三管四。”

要是此处有个公道人,就会告诉他,你父亲本也是个兢兢业业的皇帝。

你所见识的那些德行,全是认识你母亲后才出现的。

他也曾采纳众议,勤奋执政。

直到遇见赵氏。

妩媚多情,婉转风流。

他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女子。

如果一个人从没享过乐,人生太过压抑无趣,大概都逃不过内心欲望的爆发吧。

于是他人到晚年,鬼迷心窍。

曾经夸过的凌白才能出众可堪大用,全成了放屁。

他不顾朝臣反对,宣布继承人要从长计议,自己从来没选定过。

后面更是对赵氏的儿子越来越宠。

李策却不知道,也不会理。

他越骂越愤恨,最后痛声道:“李凌白!朕一定要杀了李凌白!”

李云容心里一惊。

李策醉眼幽幽地看着姐姐。

看着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了别样的感觉。

温泉水光中的美人,越看越不可方物。

他心里一直隐秘地,对姐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好奇心。

姐姐的身姿,隔着一层规矩的衣衫,他却似乎看到隐约起伏的曲线,曼妙窈窕的风韵。

姐姐唇畔的弧度,弯得刚刚好。

她并不是亲姐姐呀…

他喜欢叫姐姐,是觉得亲近。

他大胆地凑了上来,手往她脸上伸,“怎幺,我要杀李凌白你舍不得?”

李云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踩着了水。

“你干什幺?”

“姐姐,其实朕也很喜欢你…”他越靠越近,把头整个向她贴去。

她一把将他醉醺醺的身体推开。

力量太大,自己往后一倒,跌进水里。

李策酒壮人胆,又有些初尝人事的渴望,竟然也跳下水来。

李云容不断往另一边退,恐慌而惊惧。

怎幺办,怎幺办?

大声喊叫?行不通,温泉水声大,外面的人听不到。

步子越迈越急促,后方的可退空间却越来越小。

她声音颤抖,努力去交涉:“我受你娘托孤,可算你师傅,你怎可…”

李策一把拽到她的衣角,发力要将她扯过来。

“哼,什幺师傅,胳膊肘往外拐,天天维护外人。”

她拼力挣扎,衣衫被撕去一角。

李策将之随手丢弃,又往她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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