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致未来的自己

2008年的夏天，高一下学期，沈暗春去了乡下农村的舅舅家过暑假，农村的天就是比城市里的天蓝，农村的树就是比城市里的树多，连嘶叫的蝉鸣声，听起来都是欢快而不是讨厌，门前冰凉流动的溪水里，用石头围成了一个圈，浸泡着从地里现摘的西瓜。

表弟和表妹，还有几个邻居家的小孩，在沈暗春写完作业后，就会领着沈暗春跑过田坎，去水塘里抓小龙虾，掏小螃蟹，捉泥鳅等。

沈暗春没有手机，周访也没有手机，到了9月1号开学那天，失联了一整个暑假的两人在教室里相遇，周访就一直盯着沈暗春黝黑的肤色看，沈暗春把脸转开，他绕着方向都要去看她。

沈暗春知道自己被晒的很黑，比高一入校参加军训的那个时期还要黑，女孩子要白才好看，白到发光耀眼成为人群焦点，而沈暗春如同换了一个人种的黝黑肤色，同样让她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连班主任抱着信封信纸走进来，都不禁往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沈暗春，这个暑假，你是去挖煤了吗？”周访没能忍住，用笔戳了戳沈暗春的背，问道，“喂，挖煤是不是很赚钱呀，放学请我吃冰棍啊。”

沈暗春回头瞪着周访，被周访再次嘲笑她是掉进了烟囱里，脸抹了锅底灰。

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拿黑板刷敲了敲讲桌，没有点名沈暗春和周访，说道：“能理解大家一个暑假没见了，大家都比较兴奋与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什幺时候教室安静了，我就什幺时候讲话。”

喧闹的教室迅速安静。

在沈暗春好几次的眼神制止下，周访才收敛，没找她说话。

“学校心理站开办了一个活动，名为‘时光慢邮筒——写给十年后的自己一封信’，内容不限，可以写自己十年后想成为什幺样的人，也可以畅想十年后的自己等等，大家写完信，在信封写下地址与联系方式，统一交到班长处，十年后的今天，你们将会收到这封被邮寄出来的信。”

班主任把信纸和信封分发到每个小组的第1个同学面前，让他们依次传下去。

沈暗春还没拿到信纸与信封，坐在她后座的周访就用笔戳起了她的背，问道：“你要写什幺？”

沈暗春刚想回答，就看见班主任擡起头，犀利的眼神巡视起教室里，声音微怒：“是谁在讲话？”

沈暗春就不敢吱声了，拿了信纸与信封，回头递给周访时，她瞪了周访一眼，让他别找自己讲话。

班主任坐在讲台前，发表演讲起他的长篇大论。

“大家都各写各的，互相不要交流讨论，这有什幺好讨论的啊？别看你们现在成绩好，现在在学校成绩好，不一定以后进了社会，在社会里还是‘成绩好’的那拨人，知识的确可以改变命运，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说不准十年后，你们里面有的人住别墅开豪车，有的人睡出租房开小摩托车。”

“睡出租房开小摩托车又怎幺了？住别墅开豪车，不一定有睡出租房开小摩托车的人快乐。”周访小声接嘴道。

那话，班主任没听见，只有坐在周访座位周围的同学听到了。

沈暗春回头，去看周访，眼神提醒他说话小心些，被班主任听见了，他是要被骂的。

“沈暗春。”班主任点名道，“你朝你后面看什幺看？后面是有什幺？我都看你好几次了，你都不自觉，坐你后面的周访在上学期期末考试，考到了年级第三，你呢？年级前十都没进，虽然我刚才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成绩好，不一定能代表未来好，但周访是男生，你是女生，你是做的好，不如嫁的好，到年龄就嫁人生孩子，你的前途就仗着你丈夫了，你要围着财米油盐尿不湿转，人家周访可就不一样了，哪怕你考到了年级第一，你也比不过人家周访，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沈暗春被班主任的这顿批评说到眼圈都红了，等班主任一离开教室，正给未来的自己写着信的沈暗春，眼泪就滴落在信纸上，沾湿了信纸。

周访看沈暗春被班主任说哭了，说道：“你不要听那老秃子胡说八道，嫁了人，生了孩子，又不是不能出来工作了，现在哪一家公司敢在招聘简章上写，不招女员工，拒绝已婚未育或拒绝已婚已育的女员工？男女的工资都一样，没见着说同个岗位，同时期进入公司，给男员工发两千块工资，给女员工发一千五百块工资。”

沈暗春对班主任说的话依然心存怨气，凭什幺说自己比不过周访，他初中参加直升考试，没有自己辅导，他能上得了火箭班？诚然周访也聪明，但自己也是辅导过他的。

她觉得班主任就是针对自己，偏袒周访，不仅是周访，班主任还偏袒班上的其他男同学们，各种方面的偏袒。

她在信纸上写道：……我要证明我自己，证明我的成绩就算排在周访后面，十年后的我，也一定比周访过的好。

周访原打算想让沈暗春请自己吃冰棍，但为了弥补因为拿笔戳她背，被班主任阴阳怪气批评，放学后，周访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一支双色球蛋筒雪糕给沈暗春。

沈暗春在放学后，情绪已经平复了，她拿着双色球蛋筒雪糕与推着自行车的周访并肩行走在校园里。

沈暗春出了学校大门，要左转在学校外的公交站台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回家，周访是出了学校大门向右转，骑上半个小时的自行车回家。

两人只要一起放学离开学校，周访就会推着自行车，陪着沈暗春走到公交站台。

沈暗春吃着周访买的双色球蛋筒雪糕，说道：“这雪糕颜色和你眼睛一样漂亮，一半是蓝色，一半是黄色。”

自从在放暑假前，沈暗春吻了周访的眼睛后，沈暗春就常常夸他的眼睛好看，夸得周访都不好意思了，让她别说了。

沈暗春觉得直白生硬地夸眼睛好看，是有点狗腿子，所以她就借用物，来夸周访的眼睛。

听到沈暗春借用双色球蛋筒雪糕来赞美自己眼睛的话，周访停了下来，沈暗春不知所以然，跟着停下来，擡眸望向他，看见他耳朵尖尖都红了。

她问道：“怎幺了？“

“沈暗春，你那幺喜欢我的眼睛，那……那我们要不要交往试一试？当我的女朋友。”

说这话时，说完这句话后，周访都不敢与沈暗春对视，那对异色瞳孔飘啊啊，飘到天边的一朵粉色云彩后藏着，既想偷看沈暗春的表情，又期盼着她能一口答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