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嵯峨忽然惊醒,仿佛听见了哭泣之音,双耳急切地追踪、分辨,似乎只是山枭的鸣嘶,抑或风吹木叶的响动。
幽石院离得远,即使谢昭训悲恸,亦不可能达此。
嵯峨却再难以入眠,起身披衣,下楼来寻邢姥姥。
邢氏阁中燃着灯,也无寐。作为资深的失眠者,她习惯𦶟香抄经打发永夜。见嵯峨来,搁笔,令其枕着自己股躺好,为之按揉太阳穴。
精于书法之人,手指灵劲有力道。嵯峨经常在不头痛时,也求她给自己按摩,十次只有三次得遂,还要听她抱怨,“我老了,你再这样使唤,真要累死了。”
久而久之,她的按摩成了嵯峨生病、伤心、遭遇困境时最有效的慰藉。
“姥姥,”嵯峨闲问:“你觉得凶手为谁?”
邢氏轻笑一声,“我一度猜疑谢氏、乃至公主施苦肉计,借以废黜妃殿。然而,目下会稽与帝室鏖战正酣,真容不下妃殿,义绝遣归即可,哪里用得着搭上小王子一条命?”
嵯峨冥思,“不是她们,亦不是我们,那到底是谁作的呢?”
邢氏拿过牙梳,为她篦发,“公主喜怒形于色,却至今未降责妃殿,当是不以为罪在您,但会稽国人怎幺想,就难说了。他们本就敌视妃殿,再经有心人煽惑——”
嵯峨接道:“——众怒难犯。”
她可以想象,闾巷市井之徒在谢氏宗族的煽动下,如何脑补她蛇蝎美人的形象,愤慨她媚惑他们的大王,残害王嗣,从事间谍活动……
她发愿道:“但得义绝遣归。”
邢姥姥叹道:“您哪里还归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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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是儿子的家事,公主无意越俎代庖,收集巨细事实后,寄书告知敬聃。敬聃复信请公主:废黜嵯峨王妃之位,幽禁白苹院内,并驱逐她全部女官、侍从。
安抚谢氏当然有必要,但处置如此严厉,连公主也错愕,特着霍八娘接替蔡大姑,为始宁王宅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