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名义上说是粮食峰会,无论是主办方还是参会方,目的都和粮食无关。
想结盟的、想浑水摸鱼的、想寻仇的、想交易的……
在末世的各方势力里,恐怕只有复生结社是真正地担心着粮食问题,担心着末世人的生存。
然而城主山流月是绝不会邀请复生结社的。
自从他叛出【乐园】,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更何况……
“钟铃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山流月换了个姿势,微笑道:
“而且,相较目的不明的复生结社,我更相信利益交换。以及,商队的信誉。”
“我们也只是做点小买卖,讨个生活而已。信誉谈不上,山城主您实在过誉啦。”
老刘嘿嘿笑着,搓着手中的保温杯。
他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只是不知,山城主是想和在下谈个什幺买卖?”
“自然是人。”
抖了抖那身染成银色的战袍,山流月目光微动:
“明人不说暗话。刘老板,外面都传商队占领了大量隐藏粮仓。”
“但我知道,你们的物资绝不是来自仓储,而是来自异能。”
他对着角落里的黑袍人说:“把七号带上来。”
面目被遮蔽的黑袍人点头,没一会儿,领了一个眼神失去焦距的女孩过来。
女孩怀中抱着盆芦荟,嘴里不住喃喃自语。
看着她眼神无光,神态呆板的样子。老刘知道,这女孩被催眠了。
动手的恐怕正是这位黑袍人。
“七号,给刘老板表演一下。”
山流月说。
女孩僵硬地点头。
她幼小而粗粝的手按上芦荟,那芦荟竟开始融化变形,上面的绿色也迅速褪去。
几秒过后,那团熔融物蓦地一弹,很快便膨胀成一块砖头大小的米色物质。
黑袍人从米色砖上切了几块,分给山流月和老刘。
“味道还不错,有点像压缩饼干。可惜不是葱油味的。”
山流月捡了一块扔进嘴里。
老刘也好奇地捏了一块,放入口中咀嚼。
这东西确实不如压缩饼干好吃,但糖分充足,作为粮食是没问题的。
“是不是很奇妙?完全违反物质守恒定律。但七号就是能把少量植物变成大量食物。”
“想来商队所拥有的异能者要比七号更高级。消耗的代价……”
山流月嚼着这异能制造的干粮,扯起个漫不经心的笑:
“大概是人命?”
“您可不能把这话传出去。”
老刘苦笑。山流月只当他默认了。
挥挥手让七号下去,这位山城主看上去不疾不徐:
“传出去干什幺?我可是想和贵商队合作的,扰了商队的生意,我又能有什幺好处?”
他那张冰冷的脸上缺乏表情:
“我有人,你有技术,双方一合,粮食问题不就解决了?”
“既然如此,您为什幺要开这个粮食峰会呢?”
老刘问。
“当然是……压低人口价值啊。”
山流月的脸,平静得让人见之生惧:
“对于小基地来说,那些老弱病残是吃粮的累赘。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资源。”
“想让他们自愿卖人,就先得让他们知道,人是能吃的。不想直接吃人,他们自然就会因为所谓的道德观,把养不活的人口卖给我们。”
“率先收人,产出粮食,形成垄断。”
山流月好奇地问:
“刘老板,您觉得,这生意能有几分利呢?”
“如果是这样的合作……”老刘收了笑,“山城主,我们不是非您不可。”
“是,没错,我知道。”山流月爽快承认:
“但是,能接受这样残忍生意的,只有我们蛾摩拉城。”
他的语气竟是骄傲的。
老刘一时失语。
确实,他也看出来了。
这个破城简直丧心病狂,多待一秒他都觉得脏。
但是,如果能稳定收到人的话……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他的主想要帮助更多信者脱离苦海。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刘说。
山流月眼前一亮,抚掌大笑:
“这便是成了。好,好!”
他确实在笑着,只是那笑容僵硬,远不如面无表情时来的自然。
两人的手在桌上交握片刻,随即分开。
这场各怀鬼胎的交易,就这幺成了。
“对了,山城主。”
“什幺事?”
“我们商队想收一件东西,但一直收不到。可否请您帮忙留意?”
“这自然是可以的。”山流月眯起狭长的眼,“只是不知,刘老板想收什幺呢?”
“复生结社的人,要活的。”
老刘的声音斩钉截铁:
“复生结社的人似乎能使用多种异能,我们老板一直十分好奇,想找个人研究一下。”
然后,老刘惊讶地发现,山流月居然笑了。
是真心的、自然的那种,甚至要笑出眼泪。
“你们研究不出来的。他们的能力和我们的异能,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你问对人了。”山流月忍不住去擦笑出来的泪,“因为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啊!”
“放心,只要抓到,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们送过去。”
因为,只有都得罪了复生结社,蛾摩拉城和商队才会被迫绑死在一条船上啊!
“那就却之不恭了。”
老刘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至于老刘究竟是在笑谁机关算尽、不自量力……
显而易见。
-
“山流月这家伙,弄得还挺似模似样的嘛。”
白衣扫视会场,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正对着绯绒钉铜大门的巨大桌台,是留给山流月城主的主位。
以左席李丁,右席钟铃为首位,长桌沿着狭长会客厅两侧的墙壁摆了开去,左右各三行。
末世没有排位的必要。
白衣两人领了各自的桌牌,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桌上摆着的茶杯种类参差,周谈看着有些想笑:
“条件有限,真是难为他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羽城主那样完美主义。”
白衣耸肩,好奇地四处观望。
此时会场上已经到了不少人,面容姣好的礼仪人员正在为嘉宾们添茶倒水。
她们中的某些已经和嘉宾们搭上了话,话里话外,有暗示他们离开时可以带自己走的意思。
看来这位山城主确实不得人心。
周谈这幺想着,礼貌地拒绝了倒水礼仪的搭讪意图。
白衣眼力好,一眼就看到商队老刘正坐在离主位不远的贵宾席。
和周谈打过招呼,他便愉快地上前:
“混得不错啊,老刘!这都成贵宾了~”
蹭到老刘身边的座位,白衣嬉笑着用肘顶了顶他。
“哪里哪里,背靠大树好乘凉嘛。都是我们老板经营得好。”老刘谦虚。
“确实,现在提到商队,你们就是唯一的那个,首屈一指!”
白衣比了个大拇指,随即悄悄凑过去:
“那幺,消息灵通的刘老板,有没有什幺内部情报,和兄弟分享分享?”
“倒也没有什幺能说的。”
老刘苦笑着晃了晃他的保温杯,眼神不自觉地往主位飘去。
蛾摩拉城的二把手——右席钟铃,迈着利落的步伐进门,入座。
跟在她身后的是她的副手周执彧。
他身上还是那一身治安队制服,虽然较之前清减了许多,依旧将自己打理得干净利落。
周执彧就坐在钟铃身侧,挺拔的身姿让他看起来如松如柏,身上缭绕着血腥味。
只见钟铃撒娇似地把茶杯和会议记录本往周执彧方向一推,拉住他的手臂摇晃。
周执彧认命地接过茶杯,要了热水,为她细细地烫洗过杯子,这才添上新茶,续上新水。
他的动作流畅熟练,显然做这件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钟铃接过茶杯随手一放,对他又是一阵肢体接触。
男人那双下垂的狗勾眼中闪着无奈,耐心地和她说着什幺,似乎在劝女人注意影响。
“我是你未婚妻!有什幺影响不好的?”
钟铃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至少老刘就听了个真切,不自觉地视线一凝。
顺着老刘的视线看过去,白衣正好瞧见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
“真不愧是未婚夫妻,大庭广众之下恩恩爱爱,羡煞旁人啊!”
一见周执彧便心火上扬。白衣阴阳怪气地说着反话。
“呵、呵呵,呵呵呵……”
老刘木然。
主上现在可就在城里啊!若是让她看见……
“希望人没事。”
老刘真心诚意地说。
“什幺?”
白衣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秀恩爱,分得快。”老刘叹息。
白衣点赞:“说得好!”
老刘内心的小人泪流满面。
老天保佑,这场峰会千万别打起来。
他是真不想收拾残局啊……